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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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3/3页)

她是用天雀语说,所以他认真想了很久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突然间,胸口又有那种被人重重捶击的感觉!记忆深处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段对话──

    「你知道冲喜吗?」

    「冲喜?」

    「就是在非常时刻将两个也许本不相干的男女用婚姻绑在一起,希望借着这场婚事的喜气冲走霉运。」

    「这样有用?」

    「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样有用。生死有命,如果一场婚礼可以赶走死亡的话,那人世间就永远只有生没有死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他神情的变化她留意到了。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问他,却没有问出口。

    「走吧,」她说:「带我去那个村子,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这样痛快的答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妳肯去?不怕危险?」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便不会再惧怕死亡了。」她提起裙角走上马车,「希望在天黑之前赶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拓跋雷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边一直吓得目瞪口呆的车夫,「你,回去告诉齐格格郡主,让他派人转告二太子,就说我这里按计划行事,需要他的帮忙。」

    这句话大概是因为绕了好几个弯,让车夫有些愣神,木木地重复他的话却怎么都重复不对。

    车内的宋初颜伸出一只手,手中有张纸,已经写上了字。

    「将这张纸带给二太子,但是除了他之外,不要让别人看到。」

    拓跋雷先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的都是药材以及所需的人员。她的心思如此细密又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大喜过望。

    「看来有妳在我身边,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将纸丢给车夫,「照宋姑娘说的做。」

    「可是这马车……」车夫示意若他离开就无人可以驾车。

    「我来赶。」拓跋雷将自己的缰绳拴在车辕上,「天狼,走吧,去交州。」

    天狼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轻嘶一声,放蹄前行。

    一路上,宋初颜没有再开口说话,拓跋雷本来也不是多言的人,但是这样沉默着前行却又让他觉得很憋屈。

    「妳家中还有别的亲人吗?要不要我给他们带句话?」他终于还是先打破沉默。

    「只剩下一个弟弟了,小文。但他年纪还小,出来时我把他托付给了邻居照顾。」

    「哦,父母都不在了?」这一句话只是他在代她感慨,虽是问句,却没有让她回答的必要。

    沉默片刻,她还是回答了一句看似无用的话,「是啊,都不在了。你觉得惊讶?」

    这该让他怎么答?说惊讶?本来他们就不认识,无亲无故的,他没道理该知道她家的一切。说不惊讶,就好像乐得人家父母早死。

    「难为妳了。」他也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于是两个人又继续沉默。看来他与她之间实在是很没话说,以他的性格,虽然不爱多说话,也不像欧阳雨轩那样讨人喜欢,但还不至于被人如此冷落吧?

    拓跋雷一手驾着马车,一手从天狼的马背上扯下他随身的一个背囊,那里面有酒壶。喝酒,可以占住自己的嘴,也可以让他心情愉悦。

    酒香四溢,一会儿便飘散开来,这一回宋初颜主动开了口,「殿下在喝酒吗?」

    「嗯。」他只恨自己带出来的太少,实在舍不得多喝。这酒是他最爱的一种,却不是宫中酿造,而是出自京都街边一家小酒铺,每隔几天就会让人买来一壶,这酒又不比别的酒,必须新酿新喝才有味道,所以身边总是只能带上一小壶。

    「这酒里有药味。」她在车内又道。

    听人和他谈酒,拓跋雷不由得来了兴致,将车帘掀开打在车篷之上,笑道:「是啊,老板说这酒里泡了人蔘当归,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所以味道才这么特别。」

    「这种酒里虽然有药,但还是少喝为妙。」她幽幽地说:「酒多必伤身,殿下现在仗着年富力强,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酒毕竟是酒,不是水,不能拿来当水一样的喝。」

    他并不介意,只是笑道:「妳这话倒和弘的母亲说法差不多。」

    「弘?」她想了想,「是幼时和你比赛骑马爬树,总是赢不了你的那位弟弟吗?」

    他的笑容一凝,「妳怎么会知道我儿时的事情?」这些事都是他小时候和欧阳雨轩的私事,不比他当初亲手杀狼王那样会传播四野。

    她一笑,绕过他的问题,「弘的母亲是天雀人吧?天雀的女子是喜欢劝丈夫少喝酒的,不像你们东辽的女子,把能喝酒当做天生豪放的脾气。」

    话出口,顿觉不对,她怎么会扯到丈夫妻子上去了?一瞬间,脸颊有些发烫,但是对面这个大心眼儿的男人全然没有察觉到她话里有什么问题,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和她讲起了「喝酒经」。

    「我们东辽的女孩子爱喝酒是真的,但喝酒肯定不会伤身体,否则为什么你们天雀的女人一个个都弱得好像没长出翅膀的鸽子,必须要圈养在笼子里,而东辽的女孩子却像是强壮的小鹿,可以随意地驰骋在草原上。」

    「你很自负。」她笑了,「这样的比喻有点诋毁的味道。天雀的女孩子难道就都那么娇弱吗?」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或许……妳不是。」

    她的眼波闪烁,「怎见得我不是?」

    「普通的天雀女子不会这么只身一人跑到东辽来的,她们没有这份胆量。」

    「那是您还不了解天雀的女孩子。」她淡淡笑着,笑容恬静安详,「为了寻找一个心中的答案,我们天雀的女子也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的话,平淡中却蕴含着让人为之震撼的力量。拓跋雷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小觑她了。

    此时夜幕低垂,前面点点灯火开始闪烁。

    他一扬鞭,「交州到了!」又回头说了一句,「若妳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本是我们东辽国的灾难,妳不必非要牵扯进来。」

    「殿下找到我,救我于危难之中,就是我的恩人了,我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一诺千金,更何况……」她的眼波中彷佛映进了远处的灯火,明亮跳耀着,「殿下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他的心尖处猛地被一股力量抓了一把。

    「是的。」这一句承诺,不自觉地从唇齿中流出,像是魔法一般,让她的脸上焕发出完全不一样的神韵。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东辽国上至图图察小王爷那样的皇亲贵戚,下至阿克力那样的普通侍卫都会为她动心──

    这样的一个女人,宁静如水,却坚韧如山,在她的眼中永远荡漾着温婉智慧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尊敬她,又想保护她。

    「我会保护妳,绝不让妳受到一点伤害。」如同被蛊惑了似的,他坚决的又追加了更重的承诺。

    贵为东辽太子殿下的他,一诺何止千金?

    宋初颜在胸前紧紧交握住自己的双手,像是要将他的承诺都攥握进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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