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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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斑蝶 (第1/1页)第一章
周黛眉告别歌坛演唱会。XX纪念馆“周黛眉小姐,听说你退出歌坛是为了结婚是吗?”
“周小姐,决定得这么突然不会太可惜吗?你现在的名声正如日中天——”
“对象真的是祁寒吗?听说你们已交往两年多了,是吗?”
她含羞微笑,娇媚如花的脸上泛起一片晕红,乌黑的星眸扫过小小的会议室内,新闻界的记者们光是看她幸福的表情,便知道传闻的可信度有多少了!
“多谢各位六年来的照顾。”她轻轻说道,声音仿如夜莺般迷人,温柔而且多情——这正是她屹立歌坛六年如一日的最佳本钱!
周黛眉,歌坛上少见的偶像级兼实力派的歌手,六年来出过十五张唱片,张张畅销,拿过无数大小奖项,如果台湾有葛莱美奖,那么超级巨星一定是非她莫属了!
柔美温柔的外型、沙哑甜美的歌声、一双星夜般的明眸,不知撩动过多少男人寂寞的心,连女人都不得不被她的声音所感动的女歌手,在踏入歌坛六年来,从不曾有过绯闻,私生活严密得连最好的私家侦探也查不出她的任何一个疏漏!
这样一个女人在毫无前兆的状况下,突然宣布退出歌坛,怎能不引人遐思?
她驼红着双颊,羞怯地垂下眼:“我是要结婚了,婚礼就订在下个星期的今天——”
记者们爆起一阵骚动!
老手们为她感到开心,星海沉浮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急流勇退才是上上之策,尤其是有个美满的归宿,对于这个小女子来说,的确是值得替她感到庆幸!
新手们则觉得遗憾和不可思议!
怎么舍得下这一片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根基呢?多少人终日汲汲营营,就为了入觑银色生涯,而她现在拥有一切之后,却毫不犹豫的放弃!
“我的未婚夫是祁寒没错,不过,我们交往已经七年多了,如果没有他,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他不肯让你继续唱歌吗?”
“婚后你有没有打算做什么事呢?”
面对着记者们一连串的问题,以及一双双写着疑问的眼睛,她只是温柔地微笑,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辉——“黛眉,时间到了,快换衣服!”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提醒她。
她含笑站起来:“抱歉,必须进去准备了。”
“周小姐,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好吗?”
黛眉认出对方是新闻界一个非常资深的记者,对她十分照顾,每次她出新唱片,他总不忘给她一篇专访。她点点头:“请说!”
“祁寒先生今天来了吗?他非常少露面,今天——”
她快乐地微笑,幸福的神态令人感动:“他来了!他会在贵宾席,等演唱会结束,他还会和我们一起去庆功,如果各位有时间,欢迎你们一起来。”
老记者笑了,朝她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祝你幸福!”
演唱会将纪念馆并不大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着看巨星告别歌坛的演唱会,周黛眉的魅力可见一斑!
贵宾席上,著名的音乐家祁寒身着一身黑礼服微笑地坐着。
台上的温柔多情女子将成为他的小妻子,将与他共度下半生,她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并不奢求她放弃灿烂的舞台生涯,他知道那是她一生的梦想,但她坚持要将所有的时间交给他,为他奉献她所有的一切!
在经过这些年的孤寂之后,他终于寻找到生命的春天!
台上的黛眉深情地望着他,唱着她的成名曲,款款柔情的身影和歌声令许多女孩落泪了!
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呢?
他感到眼角有些湿润,长年的孤寂总算要过去了!
突然后台一阵骚动,现场太吵了,没人注意到。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舞台上的女人身上,直到恐怖的尖叫传出来,他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凶猛的火舌自后台毫不留情地窜出!
“失火了!快救火!失火了!”尖叫声传出来。
警铃大作,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人群汹涌地波动,惊慌失措的叫声不断交织出一片可怕的景象!
“不要慌!慢慢来!不要慌!”安全人员拼命大吼着,但声音随即被淹没在如浪涌的人群中。
“黛眉!”他大吼,试图冲向舞台,却被人群不断往后推。
“祁寒——”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舞台在几秒钟之内已变成一片火海!
他恐惧无比地见到黛眉的小礼服被一片火海吞噬!
人群的尖叫,他的尖叫——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幸福在火海中慢慢燃烧,冲向天空,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来。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在那火炬化成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怒吼中,他什么都不知道了——连泪水——连泪水也来不及流下。
黛眉……
黛眉:你好吗?
生活仿佛走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梦魇,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在过生活或是生活无情地在辗压着我;我常想,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别骂我,每次我的灰色思想一窜出头,你总会轻声喝止它,斥责我不该否定自己的价值,说我是当代最伟大的音乐家;你真是个懂得安慰人的小东西。
海文又来催我工作了,可是我什么都写不出来,脑子里连半个音符都没有,我想我是江郎才尽了。
一年来,我不曾写出过半首歌、半首曲子,昔日许多待完成的东西,到现在仍是待完成,或许永远也不会完成也说不定。
不要怪我,我曾努力过,但没有丝毫成果,反而引发一连串的伤痛,并非我不够坚强,哈!我怎么会不够坚强呢?你不是常笑我是一堵冰墙吗?我的名字真是取坏了!祁寒,就是大寒的意思,只可惜我没有那部片子里,那个男主角的性格,否则也许不会这样……
黛眉,我十分十分想念你,常常想得心都痛了!
以前你告诉我,想念一个人会心痛,我笑你傻,心怎么会痛呢?又没有心脏病,那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已啊!现在我知道了。
心真的会痛的!
我的心常常很痛!很痛!
黛眉,告诉我,心不会碎吧?
心是肉做的,怎么会碎呢?
可是——我非常需要你来告诉我,心是真的不会碎吗?
我再也不能肯定任何事了,除了你。
我搬家了,以前的别墅卖给一对老夫妇,那里对我来说太大也太贵了,更重要的是太伤心,我怎能住在那里而不想起你?别墅卖掉后我在市区的边缘找到了一间小公寓,有点破烂,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但对目前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说来也许你并不相信,又要说是我的浪漫因子在作祟,但是我在搬家的第二天捡到一只好美丽的斑喋。
相信吗?我想我是真的捡到一只独一无二的斑蝶:一个小小的孩子。
想你——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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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二章
阴暗的小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堆在角落,行李连一件都没有打开,附属的家俱看起来蒙尘已久,似乎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曾有人住在这里了。
电话在角落里拼命地响着,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坐在小窗子前,凝视那轮血红色的夕阳。
他的头发早已过肩,须髭也长成胡须,衣衫不整,只有那些眸子仍有着昔日的神采——但那光辉也只是短暂的闪烁过,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和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桌上两碗泡面和昨天一样躺在斑驳的桌面上,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几只肥大的蟑螂,毫不惧怕、公然地啃食着保丽龙碗。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血红的太阳终于荀延残喘地落到地平线的那一端,留下残败的色彩在天际闪着昏暗的光芒。
祁寒揉揉疲惫的眼睛,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了,只知道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肚子响亮地吵了起来,又一天过去了!
看日升日落是他每天唯一的功课,除了看日升日落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甚至连三餐都变得可有可无;海文或许说对了,他是在慢性自杀。
问题是他既没有求生的欲望,也没有强烈求死的欲望,只是脑子在罢工,很长的一段罢工。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这场罢工,因为连他的思想也停顿了,活着只是单纯地活着。
“你饿了吗?”他朝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的孩子问道。
那孩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显示了他对他的问题并不感兴趣?或者是他没有听到?
他有些担心了!
昨天他刚搬进来,午后下着好大的雨,在屋子的转角处,他看到了他,一时之间,他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童年的梦想在那时实现了!
一团淡淡的金光围绕着蜷缩在地上的孩子身上,有刹时他以为自己的眼前坐着的是一只翩翩飞舞的斑蝶!
然后孩子抬起头来;他有一双漆黑如夜的星眸,仿佛昔日的周黛眉。
那么多那么多的伤痛涌来,几乎要使他调头而去!
大雨像是天上的神仙打翻了水缸;两人在大雨中相互凝视,祁寒没有言语,他打开门,拉起孩子小小的手走进屋内,弄了一碗泡面给他,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孩子仍是蜷缩在破旧满是棉絮的沙发上,不言不语,似乎从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身体不曾移动过分毫,昨天淋湿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祁寒有些愧疚了,他将他带进来,没有好好照顾他,说不定这孩子病了!
他移动酸痛的身体,走到沙发旁,孩子睁着一双如星子般的明眸,怀着戒心地看着他。
“你生病了吗?”他伸出手想探探孩子的头。
孩子猛然跳起,缩在沙发的另一角瞪着他,凌乱的头发像是许久未洗了的垂在额头上,破烂的衣服发出一股异味,他的手脚上沾着不少泥沙,隐隐约约有些血丝沾在上面。
一个令人心痛的流浪儿。
“家呢?”他轻问。
孩子别过头去不理他,身子微微颤抖,他这才注意到天气很冷,屋内阴寒得令人瑟缩。
“去洗个澡,我弄些东西喂饱我们好吗?”
孩子依旧是一动也不动地瞪着他。
祁寒叹口气站起来,指指浴室,然后自己走进狭小脏乱的厨房;不久,浴室里传来微弱的水声,他才微微笑了笑。
最美的事物总是和最丑陋的事实摆在一起,他以为他捡到的是一只金光闪烁的斑蝶,结果是一个流浪街头、对一切事物都不信任的流浪儿。
当他以为找到幸福时——他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令人伤痛的往事;有些伤口的确不会痊愈,但至少可以避免去触动它!
千篇一律的冷冻食品,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时间就可以处理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生活品质极端挑剔的他,已不再讲究食物的美味与否,能填饱肚子不致饿死已是最大的要求!
微波炉尖锐的声音响起,他拿出两份速食走向客厅。
孩子穿着原来的脏衣服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对室内的一切视若无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将东西摆在他的眼前后,自行李堆中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交给他:“换上它。”
孩子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抓起衬衫,再次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已换上他的衣服,衬衫下摆长得几乎要盖到他的膝盖,使他看起来更加娇小,湿漉漉的头发仍然滴着水。
“先吃点东西。”
孩子不发一语地坐在他的面前,毫无异议打开冷冻食品,狼吞虎咽起来。
他不禁有些愧疚,自昨夜的一碗泡面之后,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自己无所谓,但眼前的孩子仍在发育阶段,常常饿肚子对他不会有好处。
“你住在那里?”
孩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来埋头大吃。
“告诉我你家在什么地方,我才能送你回去。”
一听到他要送他回去,小孩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抓起自己的脏衣服便往外冲。
“等一等!”祁寒抓住他瘦弱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不必你赶!我自己会走!”孩子使劲挣扎,粗暴地踢着他。
“我没说要赶你走。”他避开他踢来的腿,用力抓住他的双手:“不要打人!”
孩子静下来,怒视着他:“不要说谎!”
祁寒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我不会说谎,我只是不愿意你的家人找不到你,我不想惹麻烦。”
孩子冷哼一声:“放心,我没有家人,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吃完东西我就走!”
祁寒望着这孩子出奇美丽又出奇倔强的脸:“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别开脸,忿忿地不肯开口。
祁寒耸耸肩,将他吃到一半的东西往他的面前一推:“吃吧!吃完了早点睡。”
孩子犹豫地看着他,祁寒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吃了起来。
半晌,孩子才重新端起食物开始吃。祁寒已陷入自已的思绪中,再次遗忘了他。
“我要祁寒。”
电影公司的老板叹口气,摇摇头:“金奇,不要不讲理,祁寒不行了,他来做电影音乐不会有好效果的。”
金奇推推墨镜,倨傲的态度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我只要他来做这部电影的原声带,你不要拿一些流行音乐来搪塞我!我要一卷真正的原声带!”
邱老板和他的助手对望一眼,眼前这个曾在国外得过新锐导演奖的男人,气焰高涨得惊人!
什么都要最好的,偏偏电影音乐要找个冷门得要命的音乐家来做;祁寒在一年前的确红透半边天,但现在已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
“为什么不找飞碟或滚石的制作人呢?他们都很有才华,而且很受欢迎——”
“祁寒。”金奇墨镜后的厉眼毫不留情地扫过他们:“要不然这部电影就拉倒。”
邱老板连忙起身陪笑:“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找不到他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很孤僻,不爱和人接触,他原本所属的唱片公司又守口如瓶——”
“我自己去找,找到了就用他。”金奇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往外走。
“金导演!金——”
他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邱老板喃喃诅咒几句,他的助理对他莫可奈何地笑笑。
“他妈的!真是固执得要命!臭屁个鬼!要不是拿过几个小奖,老子才不甩你呢!”
“没办法啊!现在的年轻人最吃这一套,他的上一部电影可是近年来票房最高的!
好多公司想找他拍戏还没那个机会呢!“”那又怎么样?惹火了老子,我一样开除他!“邱老板忿忿骂道,却心知肚明是不可能的!
现在台湾的电影不景气到了极点,倒的倒、关的关,不关不倒的也都是拍一些小电影,真正的大片没几个人敢投资,更没几个人敢拍。
想想花上一、二千万拍的电影,上戏院的人小猫二、三只,只要一部就可以倾家荡产了!
金奇是少数几个有票房保证的导演之一,他拍的东西够水准又不花太多钱,不到一千万就可以拍成戏,且品质总是好的没话说,这样的人骂归骂,真的叫开除他,他还真是办不到!
“去查查祁寒在那里吧!”他有些丧气的交待。
“真的要找他?”
“废话!难道你要金奇知道我们根本没找过那个落魄潦倒的鬼音乐家?”
助理伸伸舌头,领命而去。
邱老板叹口气,其实他何尝不想拍一些真正有理想、有水准的东西?他又怎么不想样样尽善尽美,好拿个什么奖之类的呢?
他当然知道祁寒好,祁寒当年也替几部电影配过一些脍炙人口的音乐,但是票房啊!
台湾的观众胃口千变万化,今天捧你,明天骂你,是常有的事,想不跟流行,拍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真是难啊!
“海文,有位金先生找你。”
海文自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小李站在门口对她眨眼睛:“很帅喔!”
她笑了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在哪里?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还在会客室等,要不要叫他等?”
“不必了,请他进来好了,还有,请小妹冲两杯咖啡进来好吗?记得要蓝山的。”
小李摇摇头笑道:“知道了,咖啡豆放四十九颗,对不对?”
“对!四十九再乘四就完全正确了!”
小李笑着关上门,海文长嘘出一口气,轻轻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
敲门声响起,她连忙整理一下衣服:“请进!”
门打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黑色的墨镜和几乎及肩的黑发,使他看起来非常——不同!
海文摆出公式化的微笑:“金先生吧?请坐。”
金奇微微点头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听说海小姐和祁寒是旧识?”他开门见山地问。
海文一愣,微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率直而且气势凌人的高大男子:“金先生有何贵干?”
“找祁寒。”
小妹送进两杯咖啡,海文挥手让她下去,而后迳自倒入奶精,啜了一口:“找祁寒有事?”
金奇看了她半晌:“我是金奇。”仿佛报出他的名字就足以代表一切似的。
海文有些恼怒地笑笑:“原来是金导演。”
金奇几乎是有点欣赏眼前的女子了,她面对他好象面对一个下属似的,不等她完全理解他的来意,他想从她这里知道任何有关于祁寒的事,恐怕很难!
“我想请他替我的新电影做配乐。”
海文再度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是想找祁寒做电影配乐的工作的。“为什么找他?他已经很久没有作品问世了。”
“我欣赏他的风格。”
她沉吟半晌:“祁寒最近正在休养——”
“我知道他很潦倒,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他现在的状况而收回提议。”他直率地打断她的话,坚定的口吻没有半点虚伪:“我只想知道他还能不能谱乐曲,只要他能就没有问题。”
海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一向这么直接?”
金奇淡淡扯动唇角,还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你一向都这么迂回?”
她轻轻笑了起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我会去找祁寒,说服他和你见面,至于成果,我不能给你保证,他已经沮丧了一年。”
“带我去见他。”
“不行。”
金奇不满的情绪,即使是戴了墨镜也无法遮住,他不悦地开口:“我认为我自己登门拜访才有礼貌。”
“你的礼貌用在他的身上,只会得到反效果,祁寒向来不欢迎不速之客,尤其以这几年为最。”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等候你的通知了,是吗?”他粗着声音说道。
海文凝视他墨镜背后隐藏着的、专制的眼睛,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习惯由别人来掌握他的时间和未来。
他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有些等不及看他和祁寒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了?
因为祁寒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专制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祁寒望着仍旧躺在沙发上的孩子。他已经呆呆地瞪视着模糊不清的老旧电视至少有一个钟头那么久了,他很怀疑他能从那部闪动着鬼影的电视上看到些什么。
“宝贝。”孩子闷闷地回答。
“宝贝?”他皱了皱眉头,这不像一个会被遗弃的名字,一对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不会给孩子起这样深情的名字。
“我不是被遗弃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回答他的疑问。
祁寒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知道。”宝贝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只是回答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祁寒望着宝贝娇小纤弱的背影,心里有成堆成堆的问题想问,却一个也没说出口。
每个人的伤心事太多,何必问呢?问了又能改变什么?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又为什么期望别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住下来吗?”
宝贝这次终于动了动身子,面对他,眼神几乎是挑衅的:“你想赶我走?”
他只是耸耸肩:“有人会担心你吗?”
“没有!”
“如果你想跟着我过三餐不继的日子,我不反对。”
宝贝望着他,两人对视半晌,似乎已达成共识:“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他想笑,因为宝贝的回答十分好笑,现在他想不出他会有任何需要宝贝的地方。
或许这孩子的自尊心不同于一般人,他不在乎宝贝怎么想,不过,既然宝贝不想承认他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他又何必以施舍者的姿态出现呢?
祁寒微微一笑:“那你就留下来吧!直到我们都不再需要对方为止。”
“欢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女孩闪动嵌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微微嘟起樱唇:“我是很讲道理啊!不讲理的是你。”
万君方这下有点生气了,他拢紧两道浓眉:“你年纪还轻,金奇要求太严格,那个角色你根本做不来的!有那么多部片约,你何必一定要接金奇的戏?其他的——”
“其他的片子全都要我当傻大姐、当花瓶。”
“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张曼玉、王祖贤,一开始不都是当花瓶?至少先等你的演技成熟嘛!”
欢喜杏眼圆睁,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均匀曼妙的身材,足以让男人看呆双眼:“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只配当花瓶?”
万君方翻翻白眼:“我只是认为你没有必要让观众讥笑你。”
她气呼呼地在小小的和室内踱来踱去。“我要告诉妈咪和爹地!你欺负我!”
他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孩子气的火气,欢喜自幼在国外长大,家境富裕,几乎没有什么烦恼,父母宠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宠得她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和一般的少女一样,欢喜也想一圆星梦,身为她唯一的表哥,他不帮她谁帮她?
问题是,从欢喜出道到现在整整一年,看上她的全是和她本身相差不多,任性、刁蛮、富家女的角色,就连他都不能相信她真有什么演技可言!
演个歌手?
哈!就凭欢喜那五音不全的嗓子?
他真不敢想像欢喜演了之后,还能不能在电影界混下去!金奇有毛病!他到底是看上欢喜哪一点?
“你瞧不起我?”欢喜委屈地叫了起来。
万君方撇撇嘴唇:“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为你的前途着想。”
“那你想要我一辈子当花瓶?”
“欢喜——”
欢喜不悦地跺了跺脚:“我不信,我要接金导演的戏!不要钱也接!”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过什么,对我的安排你也一直很满意,为什么这次这么固执?”
欢喜坐了下来,直视他的浓眉大眼:“因为这次的音乐指导是祁寒。”
万君方脸色一变,铁青而且阴郁地瞪着她:“你就是为了那个家伙而接这部戏?”
她不明究里地看着他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几乎有些胆怯,但生性坦白的她仍是点点头,嗫嚅地说道:“是金导演的助理告诉我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好崇拜祁寒啊!”
万君方僵硬地站了起来,拉开和室的纸门,冷冷地开口:“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欢喜微张着口,错愕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万君方会有恨的人吗?
他一向那么开朗,那么乐天!她几乎不能相信有任何事可以激怒她这个和善的表哥!
和他相处一年,她快以为他是个圣人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他也会恨人?
恨?
恨是什么?那是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名词?在她的生命里从没有出现过比生气更加强烈的情绪——欢喜愣愣地坐着,等她想起来要问个清楚的时候,万君方早已不知形踪了!
这也是第一次,他没对她交待他的去向。
黛眉:你好吗?我仍旧十分十分想念你。
生活的步调和这一年来一样缓慢而且难以忍受,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原来度日如年是人生命的大敌,算算我现已不止三百六十五岁了,再过下去,我很快的会比彭祖更加年老。
以前你总笑我是个矛盾的人,从事音乐艺术工作,却对文学的形容词一无所知,没有感情的人却又写出充满感情的歌曲。我现在时常能体会许多文学上的情绪,但这并不能使我释怀,有时我会觉得,不懂或许还会快乐一些,懂了反而更加自怜。
海文又来电话了,说有个导演想找我为电影配乐,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十分生气,她说她很怀疑我的音乐创作细胞是否全死掉了!她还说我比行尸走肉还不如,因为我根本是个不能见到阳光的男人。
我知道海文是个好朋友,但她常常说一些与事实十分吻合的话很令人痛苦,那场大火的确将我的音乐创作细胞全部烧死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我也会有不能创作的一天,我会说他是个神经病,创作是我的生命,如果我连创作都失去了,那么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的确连行尸走肉都不如,而现在我正是这样活着——没有什么意义的活着。
那天告诉你我捡到一只斑蝶对不对?现在这只斑蝶有个名字了,他叫宝贝。
宝贝长得极端美丽,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丽。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曾经看过一则化妆品的广告海报,上面是个妖精?你说那个妖精是你见过最美丽最美丽的人,如果现在你看到宝贝,你一定会更加喜欢的,宝贝真的十分特殊。
他还能透视人心呢!
黛眉,如果我们早些遇见宝贝,我想他会早些告诉你我的心意的,当然也就不会导致今天的下场——极端思念你!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或许不是好现象,但对一个爱人来说,我无法对你隐瞒我的情绪。
你好吗?
我越来越不贪心了,现在只想知道你好吗?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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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二章
阴暗的小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堆在角落,行李连一件都没有打开,附属的家俱看起来蒙尘已久,似乎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曾有人住在这里了。
电话在角落里拼命地响着,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坐在小窗子前,凝视那轮血红色的夕阳。
他的头发早已过肩,须髭也长成胡须,衣衫不整,只有那些眸子仍有着昔日的神采——但那光辉也只是短暂的闪烁过,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和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桌上两碗泡面和昨天一样躺在斑驳的桌面上,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几只肥大的蟑螂,毫不惧怕、公然地啃食着保丽龙碗。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血红的太阳终于荀延残喘地落到地平线的那一端,留下残败的色彩在天际闪着昏暗的光芒。
祁寒揉揉疲惫的眼睛,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了,只知道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肚子响亮地吵了起来,又一天过去了!
看日升日落是他每天唯一的功课,除了看日升日落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甚至连三餐都变得可有可无;海文或许说对了,他是在慢性自杀。
问题是他既没有求生的欲望,也没有强烈求死的欲望,只是脑子在罢工,很长的一段罢工。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这场罢工,因为连他的思想也停顿了,活着只是单纯地活着。
“你饿了吗?”他朝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的孩子问道。
那孩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显示了他对他的问题并不感兴趣?或者是他没有听到?
他有些担心了!
昨天他刚搬进来,午后下着好大的雨,在屋子的转角处,他看到了他,一时之间,他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童年的梦想在那时实现了!
一团淡淡的金光围绕着蜷缩在地上的孩子身上,有刹时他以为自己的眼前坐着的是一只翩翩飞舞的斑蝶!
然后孩子抬起头来;他有一双漆黑如夜的星眸,仿佛昔日的周黛眉。
那么多那么多的伤痛涌来,几乎要使他调头而去!
大雨像是天上的神仙打翻了水缸;两人在大雨中相互凝视,祁寒没有言语,他打开门,拉起孩子小小的手走进屋内,弄了一碗泡面给他,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孩子仍是蜷缩在破旧满是棉絮的沙发上,不言不语,似乎从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身体不曾移动过分毫,昨天淋湿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祁寒有些愧疚了,他将他带进来,没有好好照顾他,说不定这孩子病了!
他移动酸痛的身体,走到沙发旁,孩子睁着一双如星子般的明眸,怀着戒心地看着他。
“你生病了吗?”他伸出手想探探孩子的头。
孩子猛然跳起,缩在沙发的另一角瞪着他,凌乱的头发像是许久未洗了的垂在额头上,破烂的衣服发出一股异味,他的手脚上沾着不少泥沙,隐隐约约有些血丝沾在上面。
一个令人心痛的流浪儿。
“家呢?”他轻问。
孩子别过头去不理他,身子微微颤抖,他这才注意到天气很冷,屋内阴寒得令人瑟缩。
“去洗个澡,我弄些东西喂饱我们好吗?”
孩子依旧是一动也不动地瞪着他。
祁寒叹口气站起来,指指浴室,然后自己走进狭小脏乱的厨房;不久,浴室里传来微弱的水声,他才微微笑了笑。
最美的事物总是和最丑陋的事实摆在一起,他以为他捡到的是一只金光闪烁的斑蝶,结果是一个流浪街头、对一切事物都不信任的流浪儿。
当他以为找到幸福时——他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令人伤痛的往事;有些伤口的确不会痊愈,但至少可以避免去触动它!
千篇一律的冷冻食品,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时间就可以处理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生活品质极端挑剔的他,已不再讲究食物的美味与否,能填饱肚子不致饿死已是最大的要求!
微波炉尖锐的声音响起,他拿出两份速食走向客厅。
孩子穿着原来的脏衣服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对室内的一切视若无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将东西摆在他的眼前后,自行李堆中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交给他:“换上它。”
孩子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抓起衬衫,再次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已换上他的衣服,衬衫下摆长得几乎要盖到他的膝盖,使他看起来更加娇小,湿漉漉的头发仍然滴着水。
“先吃点东西。”
孩子不发一语地坐在他的面前,毫无异议打开冷冻食品,狼吞虎咽起来。
他不禁有些愧疚,自昨夜的一碗泡面之后,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自己无所谓,但眼前的孩子仍在发育阶段,常常饿肚子对他不会有好处。
“你住在那里?”
孩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来埋头大吃。
“告诉我你家在什么地方,我才能送你回去。”
一听到他要送他回去,小孩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抓起自己的脏衣服便往外冲。
“等一等!”祁寒抓住他瘦弱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不必你赶!我自己会走!”孩子使劲挣扎,粗暴地踢着他。
“我没说要赶你走。”他避开他踢来的腿,用力抓住他的双手:“不要打人!”
孩子静下来,怒视着他:“不要说谎!”
祁寒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我不会说谎,我只是不愿意你的家人找不到你,我不想惹麻烦。”
孩子冷哼一声:“放心,我没有家人,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吃完东西我就走!”
祁寒望着这孩子出奇美丽又出奇倔强的脸:“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别开脸,忿忿地不肯开口。
祁寒耸耸肩,将他吃到一半的东西往他的面前一推:“吃吧!吃完了早点睡。”
孩子犹豫地看着他,祁寒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吃了起来。
半晌,孩子才重新端起食物开始吃。祁寒已陷入自已的思绪中,再次遗忘了他。
“我要祁寒。”
电影公司的老板叹口气,摇摇头:“金奇,不要不讲理,祁寒不行了,他来做电影音乐不会有好效果的。”
金奇推推墨镜,倨傲的态度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我只要他来做这部电影的原声带,你不要拿一些流行音乐来搪塞我!我要一卷真正的原声带!”
邱老板和他的助手对望一眼,眼前这个曾在国外得过新锐导演奖的男人,气焰高涨得惊人!
什么都要最好的,偏偏电影音乐要找个冷门得要命的音乐家来做;祁寒在一年前的确红透半边天,但现在已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
“为什么不找飞碟或滚石的制作人呢?他们都很有才华,而且很受欢迎——”
“祁寒。”金奇墨镜后的厉眼毫不留情地扫过他们:“要不然这部电影就拉倒。”
邱老板连忙起身陪笑:“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找不到他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很孤僻,不爱和人接触,他原本所属的唱片公司又守口如瓶——”
“我自己去找,找到了就用他。”金奇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往外走。
“金导演!金——”
他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邱老板喃喃诅咒几句,他的助理对他莫可奈何地笑笑。
“他妈的!真是固执得要命!臭屁个鬼!要不是拿过几个小奖,老子才不甩你呢!”
“没办法啊!现在的年轻人最吃这一套,他的上一部电影可是近年来票房最高的!
好多公司想找他拍戏还没那个机会呢!“”那又怎么样?惹火了老子,我一样开除他!“邱老板忿忿骂道,却心知肚明是不可能的!
现在台湾的电影不景气到了极点,倒的倒、关的关,不关不倒的也都是拍一些小电影,真正的大片没几个人敢投资,更没几个人敢拍。
想想花上一、二千万拍的电影,上戏院的人小猫二、三只,只要一部就可以倾家荡产了!
金奇是少数几个有票房保证的导演之一,他拍的东西够水准又不花太多钱,不到一千万就可以拍成戏,且品质总是好的没话说,这样的人骂归骂,真的叫开除他,他还真是办不到!
“去查查祁寒在那里吧!”他有些丧气的交待。
“真的要找他?”
“废话!难道你要金奇知道我们根本没找过那个落魄潦倒的鬼音乐家?”
助理伸伸舌头,领命而去。
邱老板叹口气,其实他何尝不想拍一些真正有理想、有水准的东西?他又怎么不想样样尽善尽美,好拿个什么奖之类的呢?
他当然知道祁寒好,祁寒当年也替几部电影配过一些脍炙人口的音乐,但是票房啊!
台湾的观众胃口千变万化,今天捧你,明天骂你,是常有的事,想不跟流行,拍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真是难啊!
“海文,有位金先生找你。”
海文自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小李站在门口对她眨眼睛:“很帅喔!”
她笑了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在哪里?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还在会客室等,要不要叫他等?”
“不必了,请他进来好了,还有,请小妹冲两杯咖啡进来好吗?记得要蓝山的。”
小李摇摇头笑道:“知道了,咖啡豆放四十九颗,对不对?”
“对!四十九再乘四就完全正确了!”
小李笑着关上门,海文长嘘出一口气,轻轻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
敲门声响起,她连忙整理一下衣服:“请进!”
门打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黑色的墨镜和几乎及肩的黑发,使他看起来非常——不同!
海文摆出公式化的微笑:“金先生吧?请坐。”
金奇微微点头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听说海小姐和祁寒是旧识?”他开门见山地问。
海文一愣,微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率直而且气势凌人的高大男子:“金先生有何贵干?”
“找祁寒。”
小妹送进两杯咖啡,海文挥手让她下去,而后迳自倒入奶精,啜了一口:“找祁寒有事?”
金奇看了她半晌:“我是金奇。”仿佛报出他的名字就足以代表一切似的。
海文有些恼怒地笑笑:“原来是金导演。”
金奇几乎是有点欣赏眼前的女子了,她面对他好象面对一个下属似的,不等她完全理解他的来意,他想从她这里知道任何有关于祁寒的事,恐怕很难!
“我想请他替我的新电影做配乐。”
海文再度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是想找祁寒做电影配乐的工作的。“为什么找他?他已经很久没有作品问世了。”
“我欣赏他的风格。”
她沉吟半晌:“祁寒最近正在休养——”
“我知道他很潦倒,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他现在的状况而收回提议。”他直率地打断她的话,坚定的口吻没有半点虚伪:“我只想知道他还能不能谱乐曲,只要他能就没有问题。”
海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一向这么直接?”
金奇淡淡扯动唇角,还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你一向都这么迂回?”
她轻轻笑了起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我会去找祁寒,说服他和你见面,至于成果,我不能给你保证,他已经沮丧了一年。”
“带我去见他。”
“不行。”
金奇不满的情绪,即使是戴了墨镜也无法遮住,他不悦地开口:“我认为我自己登门拜访才有礼貌。”
“你的礼貌用在他的身上,只会得到反效果,祁寒向来不欢迎不速之客,尤其以这几年为最。”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等候你的通知了,是吗?”他粗着声音说道。
海文凝视他墨镜背后隐藏着的、专制的眼睛,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习惯由别人来掌握他的时间和未来。
他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有些等不及看他和祁寒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了?
因为祁寒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专制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祁寒望着仍旧躺在沙发上的孩子。他已经呆呆地瞪视着模糊不清的老旧电视至少有一个钟头那么久了,他很怀疑他能从那部闪动着鬼影的电视上看到些什么。
“宝贝。”孩子闷闷地回答。
“宝贝?”他皱了皱眉头,这不像一个会被遗弃的名字,一对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不会给孩子起这样深情的名字。
“我不是被遗弃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回答他的疑问。
祁寒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知道。”宝贝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只是回答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祁寒望着宝贝娇小纤弱的背影,心里有成堆成堆的问题想问,却一个也没说出口。
每个人的伤心事太多,何必问呢?问了又能改变什么?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又为什么期望别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住下来吗?”
宝贝这次终于动了动身子,面对他,眼神几乎是挑衅的:“你想赶我走?”
他只是耸耸肩:“有人会担心你吗?”
“没有!”
“如果你想跟着我过三餐不继的日子,我不反对。”
宝贝望着他,两人对视半晌,似乎已达成共识:“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他想笑,因为宝贝的回答十分好笑,现在他想不出他会有任何需要宝贝的地方。
或许这孩子的自尊心不同于一般人,他不在乎宝贝怎么想,不过,既然宝贝不想承认他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他又何必以施舍者的姿态出现呢?
祁寒微微一笑:“那你就留下来吧!直到我们都不再需要对方为止。”
“欢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女孩闪动嵌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微微嘟起樱唇:“我是很讲道理啊!不讲理的是你。”
万君方这下有点生气了,他拢紧两道浓眉:“你年纪还轻,金奇要求太严格,那个角色你根本做不来的!有那么多部片约,你何必一定要接金奇的戏?其他的——”
“其他的片子全都要我当傻大姐、当花瓶。”
“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张曼玉、王祖贤,一开始不都是当花瓶?至少先等你的演技成熟嘛!”
欢喜杏眼圆睁,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均匀曼妙的身材,足以让男人看呆双眼:“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只配当花瓶?”
万君方翻翻白眼:“我只是认为你没有必要让观众讥笑你。”
她气呼呼地在小小的和室内踱来踱去。“我要告诉妈咪和爹地!你欺负我!”
他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孩子气的火气,欢喜自幼在国外长大,家境富裕,几乎没有什么烦恼,父母宠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宠得她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和一般的少女一样,欢喜也想一圆星梦,身为她唯一的表哥,他不帮她谁帮她?
问题是,从欢喜出道到现在整整一年,看上她的全是和她本身相差不多,任性、刁蛮、富家女的角色,就连他都不能相信她真有什么演技可言!
演个歌手?
哈!就凭欢喜那五音不全的嗓子?
他真不敢想像欢喜演了之后,还能不能在电影界混下去!金奇有毛病!他到底是看上欢喜哪一点?
“你瞧不起我?”欢喜委屈地叫了起来。
万君方撇撇嘴唇:“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为你的前途着想。”
“那你想要我一辈子当花瓶?”
“欢喜——”
欢喜不悦地跺了跺脚:“我不信,我要接金导演的戏!不要钱也接!”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过什么,对我的安排你也一直很满意,为什么这次这么固执?”
欢喜坐了下来,直视他的浓眉大眼:“因为这次的音乐指导是祁寒。”
万君方脸色一变,铁青而且阴郁地瞪着她:“你就是为了那个家伙而接这部戏?”
她不明究里地看着他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几乎有些胆怯,但生性坦白的她仍是点点头,嗫嚅地说道:“是金导演的助理告诉我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好崇拜祁寒啊!”
万君方僵硬地站了起来,拉开和室的纸门,冷冷地开口:“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欢喜微张着口,错愕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万君方会有恨的人吗?
他一向那么开朗,那么乐天!她几乎不能相信有任何事可以激怒她这个和善的表哥!
和他相处一年,她快以为他是个圣人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他也会恨人?
恨?
恨是什么?那是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名词?在她的生命里从没有出现过比生气更加强烈的情绪——欢喜愣愣地坐着,等她想起来要问个清楚的时候,万君方早已不知形踪了!
这也是第一次,他没对她交待他的去向。
黛眉:你好吗?我仍旧十分十分想念你。
生活的步调和这一年来一样缓慢而且难以忍受,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原来度日如年是人生命的大敌,算算我现已不止三百六十五岁了,再过下去,我很快的会比彭祖更加年老。
以前你总笑我是个矛盾的人,从事音乐艺术工作,却对文学的形容词一无所知,没有感情的人却又写出充满感情的歌曲。我现在时常能体会许多文学上的情绪,但这并不能使我释怀,有时我会觉得,不懂或许还会快乐一些,懂了反而更加自怜。
海文又来电话了,说有个导演想找我为电影配乐,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十分生气,她说她很怀疑我的音乐创作细胞是否全死掉了!她还说我比行尸走肉还不如,因为我根本是个不能见到阳光的男人。
我知道海文是个好朋友,但她常常说一些与事实十分吻合的话很令人痛苦,那场大火的确将我的音乐创作细胞全部烧死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我也会有不能创作的一天,我会说他是个神经病,创作是我的生命,如果我连创作都失去了,那么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的确连行尸走肉都不如,而现在我正是这样活着——没有什么意义的活着。
那天告诉你我捡到一只斑蝶对不对?现在这只斑蝶有个名字了,他叫宝贝。
宝贝长得极端美丽,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丽。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曾经看过一则化妆品的广告海报,上面是个妖精?你说那个妖精是你见过最美丽最美丽的人,如果现在你看到宝贝,你一定会更加喜欢的,宝贝真的十分特殊。
他还能透视人心呢!
黛眉,如果我们早些遇见宝贝,我想他会早些告诉你我的心意的,当然也就不会导致今天的下场——极端思念你!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或许不是好现象,但对一个爱人来说,我无法对你隐瞒我的情绪。
你好吗?
我越来越不贪心了,现在只想知道你好吗?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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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三章
祁寒坐在窗前的老位子上,星辰在阴寒的天气下连半个都看不见,他愣愣地望着窗外的一片乌云,似乎真能从乌云中看到什么似的。
海文又气又恼地瞪着他,屋内一片凌乱,他甚至还收留了一个小流浪儿,两人看起来、闻起来,都象是垃圾!
那场大火不但烧死了他的音乐细胞,连他的洁癖细胞也一并烧毁!
“祁寒!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至少和金奇见见面!只见一面也不会损失什么的!你最少最少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窗外,屋子另一个角落里,蜷缩着的宝贝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她觉得自己是在对一间破烂的空屋子说话!
这样的感觉即使用“挫折感”来形容都嫌不够贴切!
她简直是沮丧到了极点。
“祁寒!”
窗边的男人动了动身子,空茫着一双眼转过来:“我不会答应的,你不必再白费唇舌了。”
“你这到底是何苦!”
“那是你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很痛苦。”
海文望着他,悲悯的神色浮了上来:“不要这样对你自己好不好?太不公平了,死掉一年已经够久了!”
祁寒微微一笑,那笑容几乎是凄苦的,令海文心中一痛!
“那是你的眼光,我真的不认为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好,我累了,应该要休息的。”
“这真的只是休息吗?”她几乎是伤心地比比四周惨淡的环境:“你真的想要这样的休息吗?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自己?耐心的等了你一年,我以为一年够久了,可是你还不清醒,还要继续堕落下去!你要让自己堕落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甘心?一定要流落街头吗?一定要弄到玉石俱焚你才会觉得足够吗?”
他的手微微一挥,无动于衷地:“你这些话我都可以用录音机录下来了。”
海文闭了闭眼,心痛得几乎想调头就走!
这就是她多年的好朋友!
他的自暴自弃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她苦口婆心地劝,凶狠恶毒地骂,威胁利诱,他全都置之不理,对任何事都不再关心!
能说的、能做的,她都使尽全力了,现在她到底还能怎么样?
再睁开眼,祁寒又恢复了他的老姿态:坐在窗前发呆。而蜷缩在墙角的那个孩子,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一下。
她看了看他们,绝望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这时,门铃居然响了。
海文打开门,错愕地嚷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我跟踪你!”
“你——”到口的责备,在他的扬眉下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海文让开路让他进来,反正自己已是无计可施了,何不让他试试?
“进来吧!祁寒,见见金导,金导演。”
“我不会答应任何事,也不欢迎任何人,你们请回吧!”祁寒淡淡地开口,甚至不愿意转过身来。
“只可惜我这个人向来不接受拒绝。”金奇同样冷淡地走到他的身边:“这部片子,我就是要你接任配乐的工作。”
这次他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海文上前轻轻扯着他的衣袖:“祁寒——”
“让我和祁先生单独谈谈,行吗?”金奇的口气温和,但却隐隐含着强制的命令。
海文皱皱眉头,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走向角落的孩子:“弟弟!阿姨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不好。”
她一愣,从祁寒的大衬衫里露出一双出奇晶亮又出奇冷漠的大眼,这孩子有着一双令人畏惧的眼睛。
“弟弟,祁叔叔和金先生有事要——”
她伸出的手被宝贝毫不客气地打回:“别碰我!”
这时的祁寒忽然转过头来,眼睛里首次出现一点人性:“让宝贝留下。”
海文的脸色刹时僵硬起来,她起身,略受伤害地走向门口:“你们慢慢谈,有什么结果再通知我。”然后大门被关上,屋内只留下三个沉默的人。
金奇打量祁寒的侧面,眼前这个男人和过去他印象中的男人有极大的差别,不但相貌变了,连气质都有些不同!
印象中的祁寒有张十分深刻、称得上好看的脸,而且身上尊贵的气质总令人联想到中古世纪的贵族,而现在的祁寒轮廓更加深刻,瘦削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破旧的衣服、凌乱的长发和昔日的他有着天壤之别,现在的他,身上散发的是一股孤绝的气息!
他本来就不认识祁寒,当祁寒的声名如日中天之时,他只是个默默无闻,在片厂当个小副导演的男人,别说想认识他,连面都不可能见上一面。
而现在他红了,有能力了,见到的祁寒落魄潦倒至此!
人世无常,世间冷暖莫过于此!
“这次的剧本是由史昂轩执笔的,原著和改编都是他,水准绝对没问题,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由我亲自挑选的,我当然不会砸自己的招牌,这点你可以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只等你,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开镜。”
“没什么好等的,你请吧!”
金奇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悠闲地点燃一根烟:“从你的第一首曲子问世,我就开始听你的音乐,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实习生,那时我就决定,等将来我请得起你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你替我的电影配乐,现在我终于有能力请你了,时间也过去七、八年了,一个男人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理想。”
“那是你的事。”
金奇不理会他,迳自喷出一口烟圈,继续说下去:“你的事我听说了,不但听说,而且还听了不少种版本,有人说你是因为一年前的事而心灰意冷,也有人说你是江郎才尽,所以顺水推舟,不再创作。有人说你病重,更有人说你死了。我很好奇,但是我不会问你,因为我只对你有兴趣,你现在答不答应我都无所谓,明天我会把剧本送到你的手上来,过两天我会请史昂轩和你联络讨论细节,当然,我会常来告诉你我想要的味道。”
他停了一下,看看屋内的四周:“明天我会先送一半的酬劳到你这儿来,等乐曲完成再付另一半——”
“我不会做的。”
“那电影就不会有杀青的一天。”金奇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彷佛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一样:“这部片子预定拍半年,只要有任何一个地方我不满意,都不会杀青的。”
祁寒微微侧过头,冷眼看看这个十分特别又十分固执的男人:“那你慢慢等吧!”
他轻轻一笑,按熄了手上的烟,笔直地走向角落的孩子,他注意到孩子有一张绝美得令人不忍移开视线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宝贝看了他半晌,居然将头伸了出来:“宝贝。”
金奇露出一口白牙,极少见地笑了起来:“以后我们会常常见面,希望你会欢迎我。”
“欢迎。”
淡淡的两个字令祁寒十分震惊!和宝贝相处这些天,不知道他可以这么讨人喜欢!
宝贝甚至排斥一个很有人缘的海文,对金奇如此和善——“我走了,明天见。”
金奇走出大门离去,祁寒和宝贝互相瞪视。
“你喜欢金奇?”他有些纳闷地问道。
“你也喜欢他。”
“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
“可是你喜欢他,而且你也喜欢他的提议。”
祁寒沈默一下,对孩子笃定的话似乎缺乏热情:“我喜欢海文,可是你并不喜欢她。”
宝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并没有说我讨厌那个女人。”
“是吗?”他有趣地反问,刚刚宝贝对海文的反应几乎是厌恶的!如果这不能叫讨厌,那么他喜欢的方式实在十分奇怪!
宝贝拉了拉身上的大衬衫,冷淡地说了句:“我只不过是反应你的情绪。”
“君方?!真是稀客!”海文讶异地自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惊喜地笑了起来:“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今天是什么风吹得动你来我这里?”
万君方涩涩地一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十级飓风!”
海文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坐上办公桌,好奇地笑问:“那我倒要感激这十级飓风,你消失得那么彻底,想找你都难如登天!听说你现在替当红的青春玉女掠阵,做得有声有色呢!”
他喝了口水,阴郁地瞪着办公室外的天空。
“怎么?有问题?”
“祁寒在哪里?”
海文神色一变,自办公桌上滑了下来,神色戒备:“你找祁寒做什么?”
“他现在不是在替金奇做电影配乐吗?”万君方冷冷一笑:“老朋友拜访一下老朋友不过分吧?”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欢喜接了金奇的新戏。”
海文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巧?”
“祁寒的事一向是你在接洽,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去处的,告诉我他在哪里?”
“然后让你去杀了他,坐上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牢!”她无奈地挥挥手:“你别傻了。”
万君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现在不说,将来我一样遇得到!你希望我去砸金奇的片厂?”
“当然不希望,不过至少导火线不是我,我会心安理得一点。”海文无奈地望着万君方愤恨的神色:“君方,事情都过去一年了,你就算有天大的恨,也该消了吧?祁寒也不好过,更何况当时的事根本不是他的错,你没有必要再这样!”
“那是谁的错?”他阴沉地吼道:“是我?是黛眉?还是——”
“是老天爷。”
“他答应过我要给她幸福的!结果呢?”他怒吼:“结果怎么样?”
“那把火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的!你要恨就恨上天,那和祁寒没有关系,这一年来,他活着跟死了没有两样!”海文苦涩地说道,望着万君方饱受折磨的脸,心里的不忍无处发泄:“记得那件事对所有的人都没有好处的。”
他痛楚地将头埋进手掌中,旧创新伤齐涌上心头:“能忘吗?可以忘吗?说得容易!
说得那么容易!“曾经——万君方和周黛眉是歌坛上的一对金童玉女,合作无间,两人同进同出,羡煞多少人!
恋爱的绯闻不断传出,他们却谁也没有否认,两人都是歌坛上少见不闹绯闻的歌手,都有笑骂由人去的胸襟和肚量,久而久之,那似乎变成正常的关系了!
合作六年,日久生情,万君方深深为周黛眉折服、倾心,可是她却选择了祁寒!
说他不怨不恨都是骗人的,但他自认有风度让黛眉走向她自己的幸福,为她祝福,甚至他愿意当她的男傧相!
他知道祁寒比他强,比他有才华,比他更能给她幸福!结果呢?
结果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一切!所有!!
“君方——”
他猛然抬起头,眼底炙热的恨意烧得人胆颤心惊:“我不会原谅他的!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
“君方!”
海文伸手想拦住他,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她的办公室!
海文黯然地垂下手,那要怪谁呢?
恨比爱更能持久,更能伤人,也更有力量!
她呢?长久地生活在别人的情节中,到底是恨是爱?为别人而哭泣,为别人而伤心,为别人而惆怅!
是恨是爱早已分不清楚了!
海文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几乎是没有心绪地工作着,将所有别人的情节都抛弃掉之后,她——什么也没有剩下!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悲哀!
金奇瞪着眼前的人儿,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他敢发誓他这一生中从来——从来不曾看走眼,对人对事都一样,这也许不合逻辑,但他这个人原本就不按逻辑行事的,可是现在——“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的!哦,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吧!虽然没有人愿意承认,可是,我相信啊——”
“天哪!我求求你好不好!”
“剧本上没有这一段啊!”欢喜不解地抬起头来:“你现在在念哪里啊?”
周围的工作人员抿着唇,强忍住笑意!
金奇简直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放声大笑!
欢喜将台词念得彷如十八世纪舞台表演的口吻!又娇又嗲的声音足以让人三天食不下咽!
“小姐啊!你以为你在演罗密欧与茱丽叶啊?!”
欢喜放下剧本,黯然地垂下肩:“我念得不好啊?可是以前的导演都是叫我这样念的呀!”
“以前是以前,以前他们要你当没有智商、没有大脑的白痴花瓶,现在我要你演一个力争上游的歌手!”
她轻轻咬着下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扭绞着双手偷偷瞄着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脸:“对不起!可是我已经很用功了,这些台词我背了好久才背起来的。”
金奇叹口气,面对她纯真坦白的脸,他实在无法对她发脾气:“我知道你很用功,可是你实在不适合——”
“我求求你,我会更用功的,你不要叫我走好不好?导演,我保证我会改的!”欢喜哀求地拉着他的手,像个保证会乖乖写功课的孩子一样,叫人不忍心拒绝她!
其实欢喜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她从不像一般小有名气的明星会迟到早退,更不会随便乱发小姐脾气,一切都表现出她是个十分敬业上进的演员!对工作人员和其他比她还没没无名的演员都一样和气,不时准备点心茶水,虚心求教,这对一个自幼生长在环境优渥的大小姐来说,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问题是——欢喜实在不是一个演技派的演员!
金奇叹口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先拍别人的戏份,晚一点再拍你的,今天就先收工,各自回家去休息吧!”
众人点点头,不少热心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围在欢喜的身边指点她的演技。
金奇拿起事先预备好的原著和剧本,准备前往祁寒那里。
“导演——”
“什么事?我约了人的!”
欢喜甜甜的笑脸有些害羞地看着他:“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耐心地等她继续说下去,注意到四周有不少工作人员全竖起了耳朵听着,他向来以不和演员套交情闻名,现在他倒是希望欢喜不要说出什么断了她自己星途的话来!
“我们——我们这部电影的配乐,是不是由祁寒先生制作的?”
金奇讶异地眨眨眼,冷峻的脸色柔和下来:“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没让他失望。
欢喜放心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就是冲着他和你的才气才接这部片子的啊!”
他大笑,很难相信在电影界还会有欢喜这样坦白的女孩:“你真是十分坦白,欢喜。”
“那我可不可以见见他?我好喜欢他的音乐!”
“恐怕现在还不行,祁寒很忌生客。”
她的笑脸一下子褪了色,黯然地垂下头。
金奇有些不忍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失望,过一阵子我会请他来片厂的。”
欢喜点点头,沮丧地慢慢踱开,金奇正要上车,她忽然又蹦了出来:“那你可不可以请他帮我签名?相片或录音带都可以,好不好?你请他帮我签个名,好不好?”
他好笑的看着希祈的神色,忍不住轻笑:“好,我去替你向他要份签名,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可以——等一下!”
金奇微微不耐的转过身来,欢喜垫起脚尖,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纯真地笑了笑:“谢谢!”
她一溜烟地跑开,兴奋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金奇抚着自己的脸颊,心底有一股新生的柔情——渐渐成型……
“宝贝,吃饭了。”祁寒从厨房端出两盘冷冻速食,对坐在电视机前的孩子唤道。
孩子微微转过身来,瞄了那两盘令人倒胃的食物一眼,不屑地转回头,冷淡地说道:“拒吃。”
祁寒耐心地走到他的身边:“别耍少爷脾气,你知道我只会做这个。”
“拒绝接受不人道的待遇!”
“那你想吃什么?法国大餐?”
宝贝目光紧盯着闪动着电波的萤光屏:“你快生病了。”
“我?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叫道:“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不可以再吃那些垃圾。”
祁寒瞪着神情冷漠的孩子,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尽:“爱吃不吃随你,别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替自己找理由!”他不悦地走向餐桌,正要端起速食,那餐盘居然无缘无故地全倒在他的身上,他惨叫一声,又热又烫的食物全洒在身上。
宝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居然浮起淡淡的笑意:“我说了,你不可以再吃那些东西!”
“你这可恶、不知感恩的小鬼!”他怒骂,迅速将衣服抖了抖,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金奇来了,他带来食物给你吃。”宝贝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理会他错愕的眼光,迳自将门拉开。
“我带了你们的夜宵来了。”金奇微笑着扬扬手上的纸盒,披萨热乎乎的香味传了出来:“怎么啦?”
祁寒一身狼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祁寒不小心弄倒他讨厌的食物。”宝贝冷淡地接过纸盒:“他去换衣服,我来弄东西吃。”
金奇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表情。
祁寒仍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可是说也奇怪,宝贝说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指挥着他的行动,他想弄清楚为什么,却发现自己正在房间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走到客厅门口,大厅中传来钢琴声,弹的正是他过去所作的曲子。
宝贝坐在破钢琴前,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飞驰,原本简单的曲子,顿时变成一首气势磅礴的乐曲!
他傻了!
金奇在一旁也傻了!
从来不知道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也可以变成这样震憾人心的乐曲!
宝贝快速地弹奏着,行云流水般的音律由指缝间流泻出,刹时两个大男人全都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祁寒原本的构想,但是人们不太能接受,所以全改成流行风了。”
说完,他没事似地走到餐桌前面:“来吃东西吧!”
祁寒不可置信,几乎是惊为天人地瞪着宝贝:“你是我所见过最了不起的钢琴家!”
金奇惊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我虽然不懂音乐,可是我的确认为你的演奏无人能及。”
“我只是反映祁寒的感情。”
这是宝贝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也许可以说是无心的,但第二次呢?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祁寒牢牢握着宝贝的手,心里的惊慌突然强烈得足以令人害怕:“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你把自己说得像面镜子!”
宝贝不以为意地塞了一口披萨:“我不认为你会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十分需要我。”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吼道。
金奇连忙上前拉开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宝贝只是个孩子!你会弄伤他的!”
祁寒一震,果然触电似地缩回他的手,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宝贝——”
他很可能会弄断宝贝的手的!
宝贝难得地笑了起来,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很强硬的。”
这一笑使他们再度睁大双眼!
冷漠的宝贝已饱具杀伤力,而懂得微笑的宝贝更是足以倾国倾城!
在这一刻,祁寒第一次意识到,他捡回来的孩子很可能真的是一只“斑蝶”,而这个发现令他既震惊又不知所措!
谁曾经捡过一只斑蝶呢?
“台湾几乎不曾出现过歌舞剧,除了以前的黄梅调和歌仔戏之外,台湾没人敢尝试拍歌舞片,以前张小燕和张艾嘉合作的”台上台下“几乎已经是尝试的极限了;现在的台湾和香港,什么题材都已经拍烂了,就唯独没拍过歌舞剧。”金奇认真地望着祁寒:“但在国外,歌舞片常常拍得相当成功,几年前的”热舞十七“和”闪舞“都是很好的例子,他们的成本不高,但很受肯定,我认为现在尝试拍歌舞片,会是一项新突破。”
祁寒倾斜着身体,又恢复了他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样,但金奇知道他正在考虑,从他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国外的科幻片也拍得很好,但台湾就不行。”
金奇有些挫折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那些科幻的技术他们绝不外传的,连想请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不可能。但歌舞片就不同了,只要音乐和演员、导演都能配合,困难度就不会太高。”
“我很难相信史昂轩会写歌舞片的剧本。”
宝贝自电视前转过身来:“是因为你不认识他妻子习小羽。”
“习小羽?”
金奇有些意外地看着宝贝:“你怎么会知道?我以为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宝贝不发一语,只是微微地耸个肩,再走回到电视机前。
祁寒眼光扫过他们:“习小羽是个舞者吗?”
“不是,不过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自从史昂轩娶了她之后,他的文笔比从前更具有感情,更富弹性。这次找他替我编写剧本,他很利落的同意,为了这部戏,他还到舞里团生活了几个月呢!不过,编舞的部分当然是由著名的舞蹈教授负责的。”
祁寒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某一点,似乎正在沉思这项提议的可能性。
金奇只是耐心地等候答案,屋内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之中。
他做得到吗?
经过这么长一段创作空白期,他能担下这么重的担子吗?
他不知道。曾经,他一直希望专心从事编曲和随心所欲地创作,不必在乎市场的需求是什么。
曾经,他渴望成为音乐家而不是音乐匠,写流行歌曲常使他充满挫折感!
现在,机会终于送上门来,是在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法肯定的现在!
多么可笑!
那个傲视群伦的祁寒,那个睥睨音乐界的祁寒,现在只是个充满挫折感,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的废物!
因为他怀疑自己,害怕失败,更因为他心伤未疯,沉溺痛苦而不可自拔!
“我拒绝。”他缓缓开口。
金奇怒不遏地跳了起来:“不能接受?你根本没有好好考虑!”
他神色淡漠地站起身,将剧本及支票原封不动的推回他的面前:“我很抱歉,但我无能为力,请你另请高明。”
“祁寒,我不要听你的狗屁道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那就试试看!祁寒——”
祁寒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将他的怒气和怀疑全关在门外。
“该死!”金奇大声诅咒。
“他会接受的。”宝贝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粗声粗气地问着。
宝贝转过身来,目光里闪着决心:“因为他必须接受!”
金奇哑口无言地望着眼前这十多岁的孩子!
宝贝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智慧和不可思议的力量!
虽然他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但他直觉地相信,并为此感到心安!
黛眉:你好吗?我十分想念你,每封信都说这句话有点迂腐,但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文辞,很难找出更贴切的句子了。
金奇的提议我仍然拒绝了;我知道这是平白放过一个好机会,他的提议曾是我最渴望的,但我却自知无能为力而放弃。
记得我们曾在百老汇看过多次歌剧,我一直认为自己空有才华而无法发挥,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别说是歌剧,现在光是听听过去所作的曲子都会令我倍觉汗颜。
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过去的我是那么样地自信满满,几乎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我可以保证这绝不是自暴自弃,我只是体会到自己的渺小而已。
认为自己不具有才华和自暴自弃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米兰昆德拉先生说:“人有倒下去的强烈欲望。”
我很怀疑自己是否也患了他所说的病症,或许我一向就不是外表所表现的坚强,你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看起来你是那么的纤弱。
还记得宝贝吗?
他不但具有透视能力,他更有预知的能力,说句真话,我对宝贝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很喜欢他,而另一方面,这个十来岁的绝美少年却常令我感到害怕!
这对我来说是种新考验,过去我从未自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一种以上的感觉,我这个人恐怕是十分爱恨分明的。但宝贝却令我感受到了多种情绪,我常想,或许宝贝真是只蝶也说不定,至少这样就什么都能解释了。
那天海文来电话,说万君方正在找我,我有些伤心地怀疑,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他,结局是否会不同?或许那一切便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我知道万君方恨我,我并不怪他,或存心躲着他,只不过,再挑动过去的伤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是个害怕伤心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懦弱?
爱情应该只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而我却无法振作,这是不是一种自虐?
我只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全都无法释怀,今生似乎已无可救药!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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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四章
“表哥!你喝酒了?”欢喜讶异地扶着满身酒味的万君方走向屋里:“何嫂,快泡杯茶来!”
“不要!我又没有醉!我不要喝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黛眉——”万君方一手挥开欢喜,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叨念着:“我要黛眉——黛眉——”
“黛眉?”欢喜皱着眉:“谁是黛眉?你的新女朋友吗?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胖嘟嘟一脸慈母相的何嫂哝哝地倒了一杯水走出来:“又是黛眉小姐!都一年多啦!
还不忘,我以为他不记得了呢!什么不好记,偏偏越是伤心的事就越记得清楚!“”黛眉小姐是谁?“
“表小姐都不看电视啊?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嘛!以前少爷好喜欢她,两个人常常在一起呢!”
“那现在呢?”
“现在——”
“住口!”万君方没命似地嚷了起来,挥手打掉何嫂手上的茶杯:“不准再提!谁也不准再提!要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
“表哥!”
“好!好!好!不提不提!”何嫂赶紧安抚着他,哝着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不提不提!谁提起来的?还不是你先发疯,口口声声嚷——”
“你还说?”万君方摇晃着用力扯着何嫂的头发,火红的眼睛喷出炙烈的恨意!
“表哥!”欢喜被万君方突如其来的凶暴行为吓坏了,她牢牢抱着他的腰,使尽力气拦住他的手:“表哥,你——疯了你!快放开何嫂!表哥!”
何嫂尖叫着挣扎,终于自万君方的手中救下自己的头发,吓得脸色发白:“少爷!”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火,好半晌只是呆呆地站着,然后发出可怕的怒吼声,一转身冲出了房子。
“表哥!”
“别去!别去啊!”何嫂拉着欢喜不让她跟出去:“他现在可是六亲不认的!”她说着悲从中来,伤心地哽咽起来:“我伺候他这么多年,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照顾,一发起酒疯来还不是又打又骂——”
欢喜手足无措地看着何嫂边哭边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为什么呢?
一个堂堂六尺男子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变成这个样子!粗暴残忍,那是她一向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表哥吗?
她不知道,也不能明白,在国外没有人会为一个人而这么想不开的!
周黛眉!
周黛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海文,那个金先生又来了。”小李暧昧地朝她笑笑,指指站在门外的金奇,压低了声音说道:“好机会喔!千万不要错过了!”他说着朝她眨眨眼,打开门让金奇进来。
海文连忙背过身去,出于一种女性的虚荣心吧!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合宜的套装。
“你已经足以倾倒众生了!”
她露出最完美的微笑面对他:“对你这个大导演来说,世界上会有真正的美女吗?”
“对我来说,只要不上镜头、不表演的女人都很美。”他微微一笑,似乎正在告诉她,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修饰自己,是十分多余的一件事。
海文精明得足以了解他的意思,她抚媚地坐了下来:“容许我一点小小的虚荣并不过分吧?”
“当然。”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祁寒答应你的提议了?”
“若是那样我就不必来了。”
海文微嗔地横他一眼:“你这个人坦白得令人讨厌!”
金奇耸耸肩,不以为忤:“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成称赞吗?”
“去死好吗?”
他大笑,半晌才收敛起神色:“我是来问关于周黛眉的事。”
海文脸色一变,原本温和的表情不复存在,她戒慎地盯着他看:“恐怕我无法告诉你任何事。”
“你不说我一样查得到,但是会查到什么就很难说了,你知道关于这件事的流言很多,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周黛眉是生是死,这对台湾的新闻界来说,倒真是莫大的耻辱!”
她转过身去,沉默地不愿做任何评论。
金奇微微扬眉:“这件事就这么严重?到现在都还不能公开?”
“过去的事为什么要一提再提?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尤其对祁寒,再提出来他会受不了的。”
“逃避它也没有好处,祁寒现在的样子已经够糟了,我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海文转过身来,盯着金奇顽固的脸看着。
从他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表情来看,他是真的有心想救祁寒脱离困境,她又何尝不想?
可是她不能说,说了一切都完了!
她不能说!
金奇是一个擅于观察人的导演,这也是成为一个导演的基本条件之一,他知道跟前的女人是不会告诉他任何他想知道的事了!
世界上尔虞我诈的事情比比皆是,但对过去的事还要如此保密,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内幕?
他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心毒死猫。”海文冷冷地说道。
“很遗憾我不是猫。”他悠闲地把玩着她桌上的笔,在手中旋转着花俏的轮花:“我不知道一年前的那场演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会查出来的,我说过我要祁寒,所以我不会放弃,这是我一向的原则,不论你是为了什么理由不肯告诉我原因,那都无所谓,但你这样只会害了祁寒,我想你比谁都了解这一点。”
“你这是在威胁我?”
旋转的笔刹时停了下来,笔头直直地指着她:“这和威胁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很想知道你和祁寒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
海文一愣,脸色青白交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显然十分气愤!
“金奇!你简直是个暴君!连这种臆测你都能如此武断地下定论!”
“有吗?我说过我只是好奇。”金奇丢下笔,温和的笑容后面藏着无庸置疑的决心:“我不会妄下定论——直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懒洋洋地起身,姿态仿佛如森林中的霸主,优雅而且饱富爆发力地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他缓缓回头,习惯性地挑挑眉:“还有事?”
“你为什么对周黛眉的死活这么感兴趣?”
他微微耸耸肩:“第一:因为我需要祁寒。第二——”他冷冷地微笑:“因为这是个好题材。”
海文深呼吸一下,恢复了原本雍容的风姿:“那很好,我希望你能够如愿以偿。”
“那当然,一个好导演总是擅于挖掘的。”
金奇走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带上。
海文跌坐在椅子上,茫然而且哀伤地注视着窗外。
为什么呢?
为什么已经过去的伤心事还要去挖掘?还要去造成第二次伤害?
人们明知道爱情总是最容易造成悲剧、造成痛苦,可是同样的事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悲剧不断上演,愚昧的人们称它为凄美!
因为在别人的故事里流泪,永远也不能知道造成悲剧、主演悲剧的主角,他们是如何的痛不欲生,甚至连流泪都是奢求!
他躺在床上,双眼直视手上举着的相片。
那是他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巧笑倩兮,美目含情地望着他————爱我吗?
——到现在还说这种傻话!
——可是你一向不苟言笑,我以为音乐才是你的最爱!
——那是因为在那之前我不知道我爱你,你是我的灵感。
——那万一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灵感呢?
——嗯——那我就休了你!
——你可恶的大男人主义!
笑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脑海里,他不禁自心里发出一波波幸福的笑意!
好久了!
自黛眉走后,所有的微笑和短暂的幸福都只能在凝视她的照片中得到,刹时的解脱是唯一能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
祁寒闭上眼,眼角微微的湿润,他知道自己懦弱的毛病又犯了!
这种痛苦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样没有希望的活着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生对他来说只是一大片又一大片无尽的黑暗,他——钢琴声急遽地响起,熟悉又悲怆的乐音,让他知道那是他过去所作的一首曲子。
祁寒静静地听着,心情随着曲调狂恣地飞扬着!
那曾是他——那曾是他少年狂狷无畏,又充满哀愁的岁月!
他怎么能忍受?
他怎么能忍受有人一再提醒他,过去的他是个什么样子?他又怎么能忍受目前无能懦弱的自己?
“够了!”他怒吼咆哮地冲向大厅:“不要再弹了!”
宝贝完全不理会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令他疯狂的乐章——“住手!”他狂吼,用力盖上琴盖,宝贝不缩不闪,任他将琴盖猛力地压在他的手指上。
“宝贝!”祁寒大惊失色,连忙将他的手抽了出来,面无人色地检查着他的手指:“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因为我只不过是反应你真实的心情而已。”宝贝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没事似的起身走向沙发。
祁寒闭了闭眼,暗哑又痛苦地:“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句话?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宝贝既怜悯又同情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拼命否认自己的潜意识?
你这样拼命隐藏你自己,对你会有好处吗?给自己一个不必上进的理由,让自己永远不必面对失败、担心自己失去才华比奋力一试更好吗?你是个懦夫,因为你不肯交出你的悲伤和痛苦。“”住口!“
宝贝苛刻地笑笑:“懦夫!”
祁寒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怒不可遏地咆哮怒吼道:“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十几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流浪鬼!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指责我?你不要忘了,是我在养你!”
“没有风度。没有风度的一个懦夫。”宝贝冷眼看着他,祁寒也瞪着他,两人的眼底都写着:伤痛!
宝贝的身上再度泛起昔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金色!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要暂时离开,懒得理你!不过我还是会回来的!”
“宝贝!”
“……我一向说——人类——是十分——愚蠢——的生物——”
“宝贝!”祁寒惊恐地大叫,猛扑向沙发上的金色人影,却扑了个空,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原本还坐在他面前的孩子已消失无踪,仿佛化入空气之中!
祁寒呆愣地,不可思议地瞪着空无一物的沙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这样?
好像再自然不过似的,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这些天来与他相处的孩子是个什么?
一个魔鬼?
一个妖精?
还是一个天使?
见到宝贝的第一眼,他莫名其妙的将他错认为一只斑蝶,但世界上真的有斑蝶吗?
斑蝶不过是人类思想中的神话!
是个象征性的东西罢了,他怎么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斑蝶的存在?
是他在做梦?还是他根本已经疯了?
这一年来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真是个梦,那么还有谁可以来叫醒他这场痛彻心肺的恶梦?
“人类傲慢!无知!愚蠢!懦弱——无聊!”
习小羽睁着一双明眸,含笑望着气呼呼的宝贝,等他终于骂完了才递给他一杯水:“可是人类也深情、可爱、善良和迷人啊!”
宝贝不满地喝完水:“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和祁寒那个水泥脑袋的家伙讲讲道理?”
她耸耸肩:“你很难和人类讲道理的,因为我们根本不懂他们的道理。”
“他根本不肯把他的悲伤交给我!”
“我猜你根本没给他机会。”
“小羽!”宝贝气愤地瞪着她:“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
“谁也不帮罗!他是你的选择,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需要妖精们的帮助,可是你偏偏选上他,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明身份,你也有错。”
宝贝气馁地躺在习小羽布满花草的小房间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他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之中,把自己的心给封锁起来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羽安慰地掠掠他的短发:“宝贝,你有没有想过选择你自己的命运呢?你自己都还不能给你自己定位,又如何去帮助他找寻未来呢?”
“我不认为我会有任何用处,看看你自己,还不是吃了那么多苦?幸好长老网开一面,否则你连活都活不下去!”他咕哝着。
小羽轻笑,点点他的鼻尖:“你骂他是个懦夫,可是你自己也一样害怕。”
“我才不害怕,我只是——只是——”
小羽斜睨着他,宝贝困扰地蒙住自己的眼睛:“我只是不想打一场永远不会胜利的仗。”
“小羽!你在和谁说话?”
小羽轻轻起身拉开房门,迎接她亲爱的丈夫:“是宝贝。”
史昂轩亲吻她的唇,温柔地拉拉她的头发:“我可不可以参加?”
“当然可以,宝贝正需要你的建议呢!”
宝贝坐了起来,望着他们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不禁有些黯然。
“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史昂轩拉张椅子坐在床沿,仔细审视宝贝不快乐的脸:“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为了祁寒的事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糟糕,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有人比你更糟!”小羽朝他可爱地皱皱鼻子:“祁寒是个大蠢蛋!他害宝贝不开心!”
“也不是啦——”宝贝扭捏地红了脸,替祁寒辩解:“他只是一直不肯从悲剧中清醒过来而已。”
史昂轩和小羽相视一笑,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史昂轩支着下颚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这个人的确无可救药!何不放弃他呢?”
“不行!他是我的选择,我对他有责任的!”宝贝不知不觉大声地反驳。
小羽轻轻笑了起来:“你现在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肯放弃了吧!”
史昂轩佯怒地瞪着他:“只是责任?”
她调皮地拍拍他的脸:“当然只是责任,你以为你有多迷人吗?臭美!”
宝贝沮丧地瞪着他们:“我要走了。”
小羽微嗔地瞪了史昂轩一眼,后者吐吐舌头,满眼笑意:“我们不说了,你别走,现在回去也没有用,不如我们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宝贝审视地看着他们,无奈地摊手:“早晚都要回去的——”
“可是我们也许帮得上一点忙,祁寒是个十分有才华的音乐工作者,他这样一蹶不振,对世界是很大的损失。”史昂轩收敛起笑意,正经地说着:“或许我去和他谈谈会有用处的。”
“一个人不肯自悲哀中走出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已经倚赖他的悲伤太久了,根本不愿意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小羽就事论事说道。
宝贝沉默半晌,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深刻的悲哀:“祁寒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是因为悲哀,他不愿意解放他自己,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还有更多的悲哀在等着他。”
“宝贝——”
宝贝金色的身影渐渐褪去,小羽依偎在史昂轩怀里,无能为力地望着宝贝渐渐消失。
史昂轩紧紧地拥抱着她,下颚抵住她的头发:“我真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种景象。”
“为什么?”
他深情地抬起她的小脸:“因为那总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失去过你!”
小羽用力搂紧他,轻声低喃:“可是我还是回来了,至少我们现在是幸福的,但是宝贝——”
“宝贝选择了他自己的命运不是吗?他早就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这是人类比妖精幸福的一点,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而妖精们却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
拍片厂中,摄影机紧紧跟随着欢喜的每一个动作,她愕然地面对她的对手,喃喃地念出台词。
“很好,再慢一点——”金奇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今天欢喜的表现出奇的好,她充分地掌握了剧中人对她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所表现出的惊愕!
这场戏他们排演了很多次,但今天欢喜才真正地捉住了他要的感觉!
“OK……卡!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欢喜朝他点点头,闷闷不乐地走向休息处。
金奇有些意外,欢喜向来笑口常开,和她的名字一样,每天都活蹦乱跳得象个孩子,怎么今天愁眉苦脸的?这很令人疑惑!
“欢喜,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为什么不开心?”
她苦笑着摇头:“有时候被定位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每天都很开心,偶尔不开心人家都会认为我有毛病。”
“这么严重?”他打趣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像个宠溺的大哥般看着她:“要不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老成?”
欢喜委屈地嘟起嘴巴:“我这么不会隐藏心事吗?”
他轻笑点点她的鼻尖:“很难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导演,导演对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
欢喜轻轻叹口气,扭绞着自己的手指:“我表哥昨晚喝醉了,醉得很厉害,连何嫂都打,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个样子,何嫂说是为了周黛眉,可是表哥又不准何嫂提。我表哥一向很疼我的,但是对这件事他半个字也不肯说!”
“又是周黛眉。”金奇皱起眉头,万君方为了周黛眉性情大变!算算日子,万君方悄然隐退歌坛的时间和一年前演唱会意外的时间几乎是同时的!
当时他和周黛眉是少见公认的金童玉女——“导演认识周黛眉?那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你找她做什么?”
欢喜毫无心机地说道:“请她回到我表哥的身边啊!我表哥一定很爱她,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的。”
金奇摇摇头,简直不能相信电影界还有这种小白痴能生存,看来万君方对欢喜的保护的确是十分周到!
“怎么样嘛?到底可不可以?”
“如果我告诉你,周黛眉还是祁寒的未婚妻,那你怎么想?”
“我——”她一下子答不出来了,咕哝地垂下头:“我不知道,那表哥不是铁定要失恋了吗?他好惨——”
“祁寒也很惨哪!现在跟本没人知道周黛眉的生死如何,一年前她告别歌坛的演唱会莫名其妙失火,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了!”
“导演!准备好了!”
金奇安慰地拍拍她肩:“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先专心拍好自己的戏吧!其他的事别人会处理的!”
欢喜孩子气地叹口气,呆呆地望着在场中走位的演员们。
怎么人生这么复杂呢?
为什么不单纯一点?没有那么多问题,生活不是会快乐得多吗?
三角恋爱,女主角生死未卜?这是什么样剧情嘛!弄得她都烦了,那样的世界真的是距她太遥远了!
她不喜欢他们总是笑她还是个孩子,但有时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不够格当个成人的!
一直以为,经由扮演别人的角色,她的成长会快些;体验多种不同的人生,可以使她的思想成熟些,但事实证明,没有真正的人生体验,想扮演别人是一件很苦的事,当个花瓶比当个演员是要来得轻松多了!
“欢喜。”
她闷闷地抬起头来,发现万君方一身狼狈地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强扮出来的笑容:“表哥?”
万君方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有些苦涩地朝她微笑:“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没吓到你吧?”
“有。”她委屈地看着他,神态像极了孩子:“我从来没看过你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怕,你还打何嫂?”
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几天前意兴风发的他,有着天壤之别:“这几天我的心情不好。刚刚出来之前,我已经跟何嫂道过歉了,还是她提醒我,你今天有通告的。”
“是为了周黛眉?”
万君方神情冷了下来:“又是何嫂告诉你的?”
欢喜摇摇头:“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我不认识她,可是你会这么爱她,表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
他涩涩一笑:“很抱歉,我的心情影响了你。”
“不要这么说——”欢喜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好不好?看你这样我也好难过,姨丈和姨妈在地下要是知道你样,他们一定也会伤心的!”
万君方无言地抽出手,对她的话似乎缺少反应,欢喜黯然地叹口气:“周黛眉生死未卜,你又不是没希望,只是祁寒——”
“金奇知道祁寒在哪里对不对?”
欢喜不明究里地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笑:“我想和他谈一谈。”
“他正在导戏。”
“在哪里?穿黑衣服的那个吗?”
欢喜警觉起来,她挡在他的面前,几乎是哀求地:“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到金导演休息的时候再说吗?表哥!”
万君方推开她,笔直地向金奇走去。
“表哥!不要!”
金奇听到背后的声音,站了起来,片厂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停了下来。
欢喜不断试图阻止万君方,他不耐烦地一手推开她。
金奇怒从中来,但多年屈居人下所培养出来的风度,仍能使他保持面无表情:“你就是万先生?我见过你,有事吗?”
万君方开门见山地回答:“我想知道祁寒的地址,只要有他的地址,我马上就走!”
他冷冽一笑:“你来闹场就为了这件事?”
万君方一愣,望了望四周注视着他们的人们,幸好金奇导戏从不准有记者在场,否则这次一定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但这些他都可以不管!
甚至连欢喜伤心的表情他也可以不在意!
他只知道他要什么!他心中的恨早已凌驾一切了!
“我不想闹场,我只想要知道祁寒在哪里。”
“如果我拒绝告诉你呢?”
“恐怕我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金奇冷冷一笑,挥手招来两个高大的场务人员:“我会让你了解的!带他出去,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两个场务人员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万君方,万君方当然不肯乖乖就范,双方一来一往竟打了起来!
“住手!不要打架啦!你们不要——打架?!”欢喜吓白了脸嚷了起来。
金奇安抚地对她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万君方宿醉未醒,再加上两个场务人员全是高头大马的壮汉,所谓双拳难抵四手,不多时他便垂头丧气地被他们架着走出片厂!
“我会再来的!我绝对不会死心的!欢喜,你跟我走!欢喜!”
欢喜手足无措地来回望着金奇和万君方,一个是掌握她前程的导演,另一个是她视如兄长的表哥,她左右为难,着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金奇轻叹口气,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他走上前轻声安慰她:“你和你表哥去吧!
我放你一天假,记得明天要来拍戏就是了。“她如释重负,满怀感激地朝他道谢,转身追着万君方而去。
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即使是心存疑惑,他们也没人说出口。金奇拍片向来以六亲不认而闻名,任何会阻碍他拍片的人、事、物,他都会当石头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但这次他居然会对欢喜网开一面,这其中的意义足以让人替他感到高兴了!
或许丘比特的箭,这次终于射穿了金奇的铁石心肠!
“你又来做什么?”祁寒冷着脸瞪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金奇:“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会替你做电影配乐的!”
金奇不理会他,轻易地推开了他推着的门走了进来,扬了扬手上提的酒和小菜:“来找你喝酒的。”
“不谈音乐?”
“不谈音乐。”
祁寒关上房门,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宝贝呢?”
“不知道。”
金奇扬扬眉斜睨着他:“该不会是你把他赶跑了吧?”
“可以这么说。”
他耸耸肩,坐在沙发上打开酒瓶,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先喝再说。”
祁寒毫无异议地接过他倒给他的酒,一仰而尽:“那个小鬼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神经紧张!你信不信?他居然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事!活象个吉普赛人似的,总说些预言似的怪语,只差没弄个水晶球给我看!”
“我信。”
“你和他一样是个怪物,干脆你收养他算了!”
金奇猛灌了好几杯酒,长呼出一口秽气,往后倒向沙发上,双眼注视着斑驳的天花板:“在电影里头,什么怪事、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曾发生,人们都以为电影拍的东西很荒谬,其实没有什么事会比世界上的事更荒谬了!人比电影要荒谬上千倍万倍!”
“搞电影的都是疯子!”
“写乐曲的比我们好不到那里去,都一样是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浮士德。”
祁寒干笑两声:“幸好我已经把灵魂买回来了。”
金奇注视着他苦涩的表情,又灌了一杯烈酒:“要付出你那种代价,我还宁愿当个没灵魂的人。”
“真他妈的说的有道理——”他咕哝。
金奇叹口气,摇晃着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仿佛可以自其中看出什么奥秘似的:“什么事都不对劲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谁来砸我的场子?为的只是要知道你的地址!”
“万君方。”
金奇大叫一声,将酒倒进肚子里:“那家伙根本是个疯子!他有病!你要是被他找到,他不一枪毙了你才怪!”
祁寒没什么表情地替他和自己倒酒,带着几分醉意地咕哝着:“让他来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浪费生命、浪费资源、浪费感情——”
“你他妈的窝囊废一个!”
“随你怎么说,反正如果他真要我的命,那就让他来拿,我无所谓,我——什么都无所谓——”
金奇醉眼迷蒙地看着他,又开了第二瓶酒,沙哑着嗓子,他有些悲伤地问:“爱情真的是穿肠毒药!你看看你,比死都有还不如!那我干嘛谈什么鬼恋爱?说不定我会比你还惨——”
祁寒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他躺在沙发上任泪水泛流:“对!千万不要傻到去爱上一个女人!千万不要!爱情不是穿肠毒药!它比穿肠毒药还可怕!它可以杀人于无形!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当不成浪子,那也千万不要当个情痴!千万不要!”
金奇傻傻地听着,茫然地注视着他哀痛欲绝的脸,喃喃地提起酒瓶往口里灌:“那我不是玩完了吗?那我不是已经没救了吗?——”
“对!干杯!为两个白痴干杯!”
仿佛一场末日之战将在黎明前展开似的,他们没命地喝着酒,说一些心中隐藏已久,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夜晚的薄纱褪去,黎明的轻雾飘来。
末日大战没有展开,阳光依旧亮丽迷人。
而他们全都醉得不省人事,朝阳映在祁寒冰冷的泪痕上,企图溶解他心中的寒冰;泪是干了,但心中长年的冰山依旧存在。
没有什么痛苦比得上失去挚爱,没有什么冷比得上夜夜思念爱人的心寒!
相爱很幸福,相思是一种折磨人的绝症!
一条金色的人影悄悄自窗口升起,无言地替二人盖上棉被,他的脸上也有着泪痕。
怎么不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呢?
黛眉:你好吗?我仍然——仍然十分思念你。
少年时总爱用惊叹号,仿佛世间的事,不用惊叹号无法表现出自己对生命的咏叹和惊奇,现在,惊叹号少了,即使用了,也只不过表示愤怒和不平而己。
我常想,或许我们之间的爱情并不是爱情,至少不再是当年的爱情了,这么多充斥在世界上的爱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俗不可耐!我知道我是变得愤世嫉俗了,但廉价的爱情太多,我们之间的情感用“爱情”来形容,对我来说无异是一种污辱!只可惜我也词穷了,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
那天,宝贝对我说,我是个懦夫,不肯走出自自怨自怜、悲惨的世界,不肯面对现实!我很愤怒,真的!我是很愤怒的!他懂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懂得我锥心刺骨的伤痛呢?
或许不曾真正伤过心的人是不会懂的!
不曾真正尝过心痛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什么叫心痛,但我相信你懂对不对?你会了解我的心情,了解我多么无法割舍这一份感情,至死都无法割舍的情深!
在那一场大醉之后,我和金奇成了好朋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真希望你可以认识他,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会为他的电影配乐,只可惜我是既无心又无力,我——颓废了!
不要怪我!
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也别说我无病呻吟,假如我可以选择,那么我会振作的!
但人间的选择何其少!
沮丧?颓废?伤心?我不知道到底要用哪一个形容词才能表达我一年来的心情,但是又何妨呢?我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的存在或不存在。
生命这样单调乏味,我几乎厌倦了,一直希望万君方找上门来,我想他的痛苦不下于我,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这种日复一日的苦楚呢?
这世界上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与我分担苦痛的人!生命至此真的十分无趣。
但我是个懦夫,因为我没有勇气结束自己,这是身为男人的最大悲哀!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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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五章
海文推开祁寒家的大门。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夜不闭户,实在是一件奇迹,但看看祁寒屋子里少得可怜的家俱,她苦笑一声,恐怕连小偷也不屑上门吧!
“这里并不欢迎你。”
她猛然抬头,那个小流浪儿高倨在钢琴旁,冷冷地望着她,即使衣衫褴褛,但不知怎么的,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总让人产生一种畏惧的心理!
海文轻轻关上门,鼓起勇气面对他:“孩子,你并不是这里的主人,而且这样对大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你的父母没有教你礼貌吗?”
宝贝冷冷一笑,姿势不变,一双没有感情的大眼盯着她看:“礼貌用在你的身上十分多余,你是个善嫉的女人!你并不比我更懂得礼貌!”
她生气地瞪着他,朝钢琴迈进了两步,美丽的脸上失去了惯有的优雅:“坏孩子!
祁寒应该让你冻死在路边!“”而你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你——”
宝贝轻飘飘跃下钢琴,朝阳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精灵!
海文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苍白的脸上写满戒惧:“小鬼!我是祁寒的好朋友!”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你知道什么?你——”
“宝贝!你我一杯水——”祁寒呻吟着自地上翻个身,海文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惊恐地望着宝贝依然没有表情的脸。
宝贝漠然地回视她:“放心,我现在不会告诉他的,反正他早晚会知道,那比我说更有用。”他淡然地转身走进厨房。
海文硬生生地喘了口气,平息一下心中莫名的恐惧,半晌,方蹲下身来扶起平躺在地上的祁寒:“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祁寒痛苦地呻吟着,试图集中视线看清楚跟前的人:“宝贝?”
“我是海文。”
“海文?你来做什么?呃——我的脑袋里好像有非洲土人在打鼓——”
她温柔地扶起他在沙发上坐好,责备地望着他发白的脸:“活该!你再喝酒就会有一群大象在里面跳踢踏舞了!”
宝贝自厨房走了出来,交给祁寒一杯水后,端正地坐在他的面前:“喝了它你就会好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水一口饮尽,差点喷了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你想谋杀我?”
“反正你也不想活。”
海文伸手夺过杯子,有了祁寒在场,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她冷着脸对宝贝说道:“你最好出去,祁寒现在——”
祁寒甩甩头,猛然推开她:“这是宝贝的家!”
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你真的要收留这个没大没小的——流浪儿?”
那杯怪异的水似乎产生了功效,祁寒连甩了好几次头,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完全清醒了!
海文对宝贝下的逐客令使他有些恼怒!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干涉他的生活!“宝贝是我的家人!”
海文看了他好久,好像他说的是外星语一样,过了几秒钟她方勉强挤出笑容:“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只好这样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多添麻烦而已。”
“宝贝当然不会是我的麻烦。”他理所当然地看向面前坐着的孩子,他脸上鲜见的笑容,让他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我很喜欢有宝贝作伴。”他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
海文僵硬地起身,看了看凌乱的屋子:“我是来替你收拾一下的,这种地方再住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必。”宝贝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会处理的,你还是请吧!”
“祁寒!这个小混帐——”
“出去!”
祁寒不解地走到宝贝身边蹲下来,关心地看着他:“怎么了?我没看过你这么没礼貌!海文姐姐只是好心,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人家!”
宝贝倔强地别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控制你的生活已经够久了!”
祁寒一愣!
他从来没想过有谁能控制他的生活!但这一年来海文的确像个宠溺孩子的母亲般掌管着他的一切,他一直未曾注意到这一点,可是这用“控制”两个字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海文向来是他和黛眉的好朋友!
“宝贝!海文没有控制我,她只是关心我而已。”
“对!她希望你永远这样下去,好永远离不开她,她根本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海文铁青着脸,气得全身发抖:“祁寒!你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小鬼侮辱我!”
“我——”
“宝贝说得对。”金奇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踉跄地自地板上勉力坐了起来,声音虽然虚弱却有着绝对的可信度:“海小姐把你藏得天衣无缝,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你死了呢!”
祁寒摇摇头,对他们说的话不以为然地反驳:“那是我要求海文的,并不是她刻意要造成的。”
“连所有的工作机会都拒绝吗?”
“连所有的工作机会都拒绝。”
宝贝冷哼一声,海文的脸上出现得意的笑容,但半晌她又恢复了原先的优雅和温柔:“既然宝贝不喜欢我,那我走好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祁寒歉然地朝她微笑,她无奈地挥挥手走出这间屋子。
“你是个大呆瓜!你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宝贝不屑地嗤道。
他拍拍孩子的头:“不管她做了什么,我想都是为了我好。”
“一个自私的女人不可能会为了任何人好而做事,除非是为了她自己!”
“你对她有偏见。”
金奇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苦笑着朝祁寒摇摇手:“看不清事实的只有你一个!”
祁寒疑惑地看着他们,不解地皱起眉头:“连你也这样说?海文和我认识很多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打赌你不知道。”宝贝不屑地嗤道:“现在你到底是在说服你自己,还是说服我们?关于这一点我也打赌你不知道!”
“我赌宝贝赢!”
祁寒半晌似乎还不太清醒地眨眨眼,继而是一片茫然。
事实到底是什么?
或者该问事实到底存在哪里?
他是伤了心,但他竟也盲了眼吗?
自从“舞影”开拍以来,这一天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低潮!
金奇暴躁易怒得象一头脚掌上插了刺的大熊,而演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连现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一个个心惊胆颤,深怕触怒了可怕的金导演。
理由只有一个:欢喜缺席。
从不迟到早退,极其敬业讨人喜欢的欢喜,竟然没有出现在片场,发通告的人员打了数十通的电话到她家里,用B。连络她,到她家去敲门,全然没有她的消息!她甚至未曾打过电话给经纪公司,她的经纪人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向金奇打躬作揖赔不是,偏偏就没办法找个欢喜出来给他。
“你他妈的用点大脑行不行?”金奇狂怒地丢下剧本,对女主角何秋虹破口大骂:“告诉你上千万次!你现在是个年华逝去的女舞星,不是风情万种的黑寡妇!你他妈的听不懂中文哪!”
何秋虹恶狠狠地转过身来,显然对这种辱骂气愤到了极点!她将手上的道具麦克风砸向地面!“金大导演!如果你是因为你的小情人没来就迁怒到我身上来,那么这戏不拍也罢!”
金奇暴跳起来,原本冷峻的脸更加凶恶狰狞地咆哮:“只要你有种再重复一次刚才的话,三分钟之内你就他妈的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好!”何秋虹二话不说,怒气冲天地往化妆间走。
“等一下!别生气!两位有话好好说——”副导演陪着笑脸连忙拉住何秋虹,女主角一走这戏还能拍吗?
何秋虹的硬脾气是出了名的疾风劲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而金奇是向来不顾后果一意孤行的人,现在让何秋虹走,将来场面想收拾都很难了!
“何小姐先休息一下,我们这场戏先不拍,先拍——”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她要走让她走!”金奇吼道。
“导演!你这样会闹大的,都已经拍了那么久了,闹这种事会吃上官司的!”副导演急忙的小声劝道。
“一切后果我负责!”
何秋虹气得俏脸发绿!
打从出道,她虽不是什么天王巨星,好歹在国内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何曾有哪个导演敢这般对待她?
金奇是有名气,若不是因为他有名气、有才华,她何苦来拍这种累死人的戏?拍部广告片的收入都比这戏来得好赚!
这口怨气叫她怎么咽得下?
传了出去,将来她还要不要在国内影坛上立足?
“你——你行!你有本事!我走!只要我这一走,休想我再回来拍你的戏!片酬只要少我一毛钱,我告到你死为止!”
“滚!”
何秋虹气绿了脸冲进化妆间,几分钟后连妆都没卸便直接离开片厂。
副导演陈仔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光想到浪费的那些时间和金钱,就足以想令他辞职不干,更别提后面接踵而来的问题了!
金奇仍是余怒未消的来回踱步咒骂!
令他愤怒的并不是他失掉了何秋虹或者后续问题,那些都足以解决,真正令他愤怒而且震惊的是:何秋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迁怒,更糟的是他失去了控制!
因为欢喜!
更令他恼怒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事实,只除了他自己!
而他正因此而付出代价!
偌大的片场沉浸在一片死寂的窃窃私语中,别人的想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想法,只可惜他现在除了生气和忧心外,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欢喜气喘嘘嘘、一身狼狈地冲了进来:“真的很抱歉——”
除了金奇,所有的人都盯着这个戏中戏的女主角看,几乎是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欢喜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对突如其来的安静和特异的眼神感到十分不安,她知道她迟到得太久,但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迎接她!
陈仔轻咳一声,朝欢喜强扮个笑脸:“快去上妆换衣服吧!大家都等着你上戏——”
“不必了!”金奇阴郁的转过身来,盯着欢喜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今天不拍了!
收工!“”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气!“她咬着唇轻声道歉:”我保证——“
“我说收工了!”他大吼一声,仿佛军队解散一般,所有的人快速地动作起来,他大步走向欢喜,完全不管其他人正竖起了耳朵听他的下一句话:“你跟我来!!”
欢喜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他一把扯住硬往外拖去!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的私语声——陈仔拼命跺脚,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
祁寒坐在旧钢琴前,黑白交错的琴键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发出死寂的嘲笑声!
当初留下这架钢琴,并不是因为他无法舍弃音乐,而是因为这是周黛眉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们曾无数次一起坐在这里练唱、作词、作曲——回忆的潮水像暴风雨一般汹涌地冲击着他心底的岩石!
他为黛眉所作的第一首歌曲中有这么几句话:生命的过客来来去去,生命中的爱情去去来来,如果我为你忧伤,那是因为你的足音从不曾真正离开。
人是不是真的有预知的能力呢?
昔日许多回忆,今天再度想起,仿佛当时便已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卡谬曾说过:一个人只要在外面生活过一天,那些回忆便足以在监牢中回味一辈子而不厌倦!
如今他在自己的监牢中生活了一年,靠那些过往云烟生活,但为什么他曾觉得人生枯燥乏味没有意义?
他的手指笨拙地在琴键上敲出几个音符,在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十分刺耳凄凉!
他再也不是一年前的他了,现在的祁寒甚至连弹几个音都是笨拙而粗糙的!
回头听听过去他所作的音乐和歌曲,他无法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手里!
可以确定的是:人想要进步常常非常辛苦,但人若想退步,那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沮丧地用力盖上琴盖!
无名的情绪牢牢地控制了他,而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门铃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他瞪着那扇破旧的木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会欢迎任何人的造访!
门铃又响了一次,他迅速挂上冰冷的面具,走过去将门拉开:“找谁?”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十分高大英挺,带着一种鲜见的睿智气质,而女的娇小灵秀得几乎不像凡人!
祁寒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但不知怎么的,他相当肯定这两个人是朋友——说不出的怪异!这个世界上会让他在第一眼就当成朋友的人少到几乎绝种!
“我是史昂轩,这是内人习小羽。”史昂轩率先介绍自己,伸出他的手:“想必你就是祁寒。”
他有半晌的迟疑,但是终究是和史昂轩握了握手,让开路引他们进来:“请进。”
史昂轩和习小羽态度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们的家,在沙发上坐定之后,史昂轩甚至推了推小羽:“去泡茶。”
“我来。”
小羽轻轻朝他一笑挥挥手:“你不会知道宝贝把茶叶放在哪里的,我来就好了,你们谈。”
祁寒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顿时宾主易位的感觉比怪异还怪异!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史昂轩了解的笑了笑:“宝贝和我们比家人还亲,我们就是这样的,你不要介意。”
他记起宝贝曾提起过他们,但怎么也想不到,宝贝居然和他们夫妇这样熟悉!
“宝贝不在。”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来的。”
祁寒坐在他的面前,怀疑地看着他:“是宝贝要你们来的?他为什么不回来?我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他了。”
史昂轩摊摊手:“我不知道宝贝在哪里,他向来行踪不定,小羽说他不在,所以我们就来了,不过不是宝贝叫我们来的,我很期望他开口要我们来,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史昂轩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他一头雾水,既然他不知道宝贝在哪里,那又怎么确定宝贝不在?他们很期望宝贝开口要他们来,可是不可能?但他们现在在他的房子里?!
习小羽端了三杯茶走到他们的面前,在她的丈夫身边坐下:“我很担心宝贝,他最近很不快乐,因为你不快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期限一到宝贝就得回去了,我不能看宝贝就这个样子回去。”
“回去?回去什么地方?我一直以为宝贝是个流浪儿,他什么都不肯说,他到底住在哪里?”祁寒一头雾水的问道。
史昂轩和小羽互相对望一眼,史昂轩皱着眉头说:“宝贝什么都没说,你应该自己告诉他。”
“不行,那必须由宝贝自己说,我不能说的,宝贝还没确定他自己,我们说了会害了他。”
“不说事情不会有进展的!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他不会相信的,当初你也不相信,宝贝就是因为那样,才会不肯说。”
“可是——”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祁寒不耐烦地吼道,他们当他不存在似地交谈,令他恼怒到了极点!他们到底对宝贝知道多少?宝贝又有什么事不肯告诉他?
小羽犹豫地望了望史昂轩,终于试探地面对他:“祁寒,你喜欢宝贝吗?”
“当然!要不然我干嘛收留他?”
“有多喜欢?”
祁寒微微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这种东西可以丈量,或是称重量的吗?”
史昂轩叹口气:“小羽的意思是,你是否喜欢宝贝到足以为他放弃悲伤的过去?”
他僵硬起来,冰冷的面具重新将脆弱的自我隐藏起来:“恐怕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我的过去和宝贝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你的未来和他有绝对的关系!”小羽焦急的叫道:“宝贝努力拭去你的悲伤,可是你一直无动于衷!”
“那是我的事!和宝贝没有关系,和你们更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来只是为了要和我说这些话,那你们可以走了。”祁寒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顽冥不灵。”史昂轩几乎是厌恶地哼道。
“我不必符合你的任何想象,史先生。”
史昂轩不悦地冷起脸也站了起来:“容我为宝贝致上最高的怜悯,看来他是选错人了!这次他是没有机会成功的了!小羽,我们走!”
“求求你等一等!”习小羽哀求地握住丈夫的手臂:“替宝贝想一想,他会消失的!”
史昂轩叹口气,轻轻抚摸着妻子姣好的面容:“我知道,但这不是我们可以帮他的,一个人如果不肯放弃过去,那么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宝贝在选他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一点。”
“可是——”
“小羽!”
祁寒一脸漠然地背对他们,却十分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他不能理解他们的对话,可是那听起来和宝贝有很重要的关系。
习小羽黯然地垂下手,习惯性地扭绞着衣角:“宝贝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宝贝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确定自己的身份?如果连宝贝都不肯确定自己,那么我们又能替他做什么?”
“他很害怕,就和我过去一样害怕!”
史昂轩轻轻摇头:“你并没有怕到不肯透露身份,你给我机会选择,而宝贝没有,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给他机会。”
仿佛被打败似的,小羽垮下双肩,史昂轩安慰地搂住她往门口走,祁寒仍动也不动地背对着他们。
史昂轩打开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留下了话:“祁寒,眼睛被蒙住并不可悲,但是如果连心都被蒙蔽,就不是用可悲就可以形容的了。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驼鸟,但逃避的到底是什么,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祁寒等到门关上之后才转过身来,面具掉在地上跌个粉碎!
他是心盲?
他是驼鸟?
到底是哪一条法律规定了男人不能为情人哀悼一辈子?
他重新活过来对他们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好处?他们这样苛求着他?
难道他竟没有权力主宰自己的生命吗?
难道他竟连选择毁灭自己的权力都没有吗?
然后他想起来,史昂轩这次来并没有提到电影配乐的事,连半句都没有,他们这次纯粹是为了宝贝而来的,但宝贝的未来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者该说,他振不振作和宝贝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关系?
万君方灌下最后一滴酒,桌上横七竖八的一堆酒瓶中,再也没有半滴酒了。
何嫂和欢喜全都走了,迷蒙中记得好像是自己叫她们滚的,可是那也不该真的走光啊!
全都走了,谁来替他买酒?
他嘿嘿一笑,将手上的酒瓶往地上一扔:“走!全都走好了!反正我谁也不要!”
“连周黛眉也不要?”
他抬起迷蒙的眼,门口站了一个女人;他努力想弄清楚她是谁,很难将焦点定在她的身上。
“你——你是谁——”
海文走了进来,看看四周杂乱的环境和他一身的狼狈相:“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看来你可还真是醉得厉害,真怀疑你怎么还说得出话来?”
万君方往后一躺,天花板在他的跟前拚命打转,他索性闭上眼睛:“要真醉了就好了——海文,替我买酒好不好?只要一瓶——半瓶就好了——”
海文不发一语地走进浴室拧了条毛巾,丢在他的脸上:“半滴酒我都不会再给你,醉死了对你没好处!”
毛巾的冰冷让他清醒不少,他苦笑几声:“活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她忿怒地重重在他的面前坐下:“周黛眉到底有什么好?你和祁寒没了她就活不下去?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
“一个我心爱的女人。”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抢?如果她真有那么好,你怎么舍得让她和祁寒在一起?”
万君方呻吟一声坐了起来,神色憔悴得不像个活人!
“你有没有爱过?你有没有用生命去爱过一个人?没有对不对?所以你什么都不懂!
永远也不会懂!“海文冷冷一笑,讥讽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懂?像你们这样还不如死了干脆!了解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只要同情、可怜你们就够我忙了!“
他大笑,痛苦地抱着脑袋,却仍笑着:“你实在是个有趣的女人!你的同情和可怜我全收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来告诉你祁寒的地址。”
万君方猛然抬头,怀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问了你不下数百次,你没有一次肯告诉我,怎么今天突然改变主意了?”
海文避开他的目光,垂着眼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苦涩。
为什么?因为她厌倦了再当好朋友海文了吗?
因为她痛恨再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完美无缺的周黛眉了吗?
还是因为她憎恨第二个周黛眉出现?
“海文?”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当然想!可是我不希望你耍我!”
她干笑两声:“我为什么要耍你?难道我就不能因为我厌倦了你老是来问我,所以才决定说的吗?你和祁寒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弄得两败俱伤,可是我也厌倦了老是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要打要杀随便你们,反正我不想再卡在中间两面不是人了!”
“他在哪里?”
她犹豫一下,似乎不太确定,半晌,她自皮包中抽出一张纸条交给他:“见了他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他。”
海文瑟缩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起身:“我会准备好救护车的。”
欢喜局促不安地坐在金奇身边,一种荒谬的冲动叫她赶紧跳车,远远离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怒气的高大男人。
和金奇一起工作一个多月,她对他一直是又敬又畏,他不是个好相处的导演,生起气来十分骇人!他的工作态度是她合作过的导演中最严谨的,为了一个镜头拍一整天是常有的事,但她十分欣赏他的才华!
可是真的很怕他生气!
就像现在,她甚至不敢开口问他,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连再一次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见识过万君方突如其来的转变之后,她很明确的知道,当一个男人失去控制时,确实是令人害怕的!
金奇甚至比万君方更高大!也更孔武有力!
她担心地咬着唇,偷偷自眼角瞄了他一眼,他的侧脸仿佛是古希腊的石雕,线条有力而且刚硬没有感情——车子在郊区紧急煞车,她震了一下,胆怯的看看四周无人的荒山野岭!
“你不必一副担心我会把你吃掉的表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迸出这句话来!
欢喜紧张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你看起来很——很生气——”
“没错!我的确是在生气!”
她瑟缩一下,咕哝地垂下头:“我知道我不该迟到,可是我是真的有事走不开——”
金奇严厉地望着她:“是为了万君方?”
她无奈地点点头:“我表哥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放心他,所以——”
金奇冷哼一声,有一股忿怒的新情绪悄悄地袭了上来:“你倒是很有兄妹的感情!”
“他是我唯一的表哥,从小就很照顾我,虽然我们是表兄妹,可是感情比亲兄妹还要好。”
“是兄妹之情吗?”
欢喜不明究里地看着他,对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反应感到十分不解:“当然还有别的,他是我的经纪人和——”
“情人!”
“情人——”她讶然的张大了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和表哥怎么会是情人?他是我的表哥啊?”她侧着头看他,突然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对你解释我和我表哥的事?”
“因为——”该死!看看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差点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傻瓜了!
金奇点起一根烟,猛吸两口稳定一下自己陌生的情绪:“因为我打算更动角色,何秋虹走了,以后她的角色由你来担任,女主角的担子很重,我不希望你再被杂事分心。”
“什——什么?”欢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几天前他还想换掉她,现在他居然告诉她,她要变成女主角了!“你不是在开玩笑?”
他喷出一口长长的烟圈,拼命告诉自己赶快告诉她这的确是个玩笑!
但一接触到她那写满不信,闪着兴奋期待的眼光时,他硬生生又将话咽了回去!
有何不可?
反正,今天在片厂所有的人都听到何秋虹的话了!他们在心里一定已将他定罪,认为他的确是爱上欢喜了,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们一个更精彩的话题呢?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教证明,欢喜的确是可造之材,虽然她的外型限制了她的发展,但她的努力弥补了这方面的缺憾,假以时日,她可以突破现存的形象跃升演员之列,而不再只是个漂亮的花瓶!
他能改变她的一生!
尽管他告诉自己,这是个公式化的决定,但私心里,他知道他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原则!
“我并没有开玩笑,这次带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决定,这当然有点匆促,但我希望你可以立刻进入状况。”
欢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你还认为我不是演戏的料子,可是现在你打算让我当女主角,这很奇怪,我不太能接受。”
至少没有象一般汲汲营营于名利的小演员一样,立刻感激涕零地跪下来膜拜他,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安慰了!
自己爱上的并不是个低俗的女人。
金奇在心里苦笑两声,自己毕竟还是有爱人的能力的,这可以让他那个朝思暮想要抱孙子的妈妈好好开心一下了!“我说过这是个匆促的决定,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个意外——”包括我自己在内。“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你是个可造之材。”
“就这样?”她怀疑地问道:“我没有何秋虹的名气,我甚至长得没有她漂亮,你的决定老板会同意吗?”
他不耐的挥挥手:“他高不高兴是他的事,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
“可是——”
“可是?”
欢喜鼓足了勇气面对他:“如果你要我付出代价,我是不会同意的!”
这下轮到他意外了,金奇皱起眉:“你所说的代价是什么?”看见她驼红的脸,他顿时明白!
一开始他怒不可遏地想动手掐死她!但随即一想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她会这么说就表示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在演艺界有多少女人想出卖自己得到一个小角色,但她对此不屑一顾!
原以为欢喜是个没大脑的笨女人,可是现在可真要大吃一惊了!她不但有大脑,而且十分懂得保护自己!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你跟我上床,你就不愿意?”他轻笑着装出震惊的表情:“可是这一向是惯例呢!”
她手足无措地盯着他看,仿佛他是那只森林里的大野狼,而她是无助的小红帽一样,结结巴巴地叫道:“我——我不是——不是那种——那种女人——”
金奇又好气又好笑地发现她有个可爱的小毛病,只要她一紧张,说话就会结巴,那略带英文腔软软甜甜的声音,结巴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她水汪汪的大眼一瞬也不瞬,惊慌地盯着他看,看起来快急哭了!
怎么也想不到在国外长大的女孩子会如此保守!
他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叹口气:“那怎么办?我向来是不会强迫女人的。”
她松口气的表情明显得叫他忍不住又想逗她。
“可是我也不能违反原则啊!”他邪气地朝她微笑:“至少你要给我一点补偿。”
欢喜原本放松的身体又紧张起来,她可怜兮兮的问:“什——什么补——补偿?”
“这个——”话声一落,他已将她鹅蛋型姣美的面孔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烙下他索求的吻!
刹时,两个人都被那吻的强度给震憾了!说不出到底是谁的意外成份大些!
她的唇甜美得仿若甘霖,而他是久经干旱的大地!
他的唇炙热得仿若烈火,而她只能任他索求燃烧!
原本玩笑似的吻到后来难舍难分。原本陌生的男女经由一个玩笑似的吻,变成一对渴望更多的爱侣!
久久,直到他们不得不分开以便呼吸,金奇才放开她,她虚弱得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微颤着抬不起头来!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无法放开,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的一切!
老天!那只不过是一个吻罢了!
而他的理智在那个微不足道的吻中——燃烧殆尽!
黛眉:对你的思念早已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了!
我绝对不是第一个承认对自己的生命有所怀疑的男人,但这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沉重且令人无法接受。
三天了,宝贝半点消息都没有,当初收留他从来没想过那个小流浪儿会在我的心中占这么重的份量,现在我甚至十分想念他那冷冷的表情和讥诮的话语,我有没有告诉你宝贝有一张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脸?一直以为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如果宝贝是个女人的话,我想你们会叫男人难以取舍的。
看看我说了什么傻话?我再这样语无伦次下去,想必离疯狂的日子不远了。
那天史昂轩夫妇来访,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全是关于宝贝的,看来那只小斑蝶身上还隐藏了不少秘密,等他回来(就算他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他的),我一定要弄个清楚!
海文最近变得很奇怪(或许我也变得很奇怪,这全是拜宝贝和金奇所赐!),我猜宝贝对她的排斥很令她伤心,毕竟她和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一直很照顾我,宝贝对她的不屑多少影响了她和我们的友谊。
其实我很清楚宝贝和金奇的意思,他们认为海文对我存有爱意,或许我只是一直不愿正视这个问题,就像对那架钢琴一样,我无法忘记是海文介绍我们认识的,她是我们的媒人,即使她真的对我存有幻想,我也不忍心直接拒绝她,爱情和友谊之间,我懦弱地选择了后者,不管她是不是明白,但任何一个女人都应该很清楚,把感情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是很傻的!海文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尤其应该清楚!
相信吗?在这三天没有宝贝的日子里,我居然又有了创作的欲望,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像浪潮一样不断冲击着我,我总忘不了宝贝弹奏我过去的作品时,我心里那种无法言喻的冲动和感动!
很可悲的是我早已不是昔日的我了!
再次弹琴只让我觉得自己笨拙得可以去死!
无法再回到从前是人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悲哀,如同我俩一样。
你会想我吗?
没有了你,生活这样悲惨,我真的连要伤痛都失去了勇气,人这样活着已没有任何希望了吧?!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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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六章
祁寒自卧室中走了出来,天色已黑了,客厅中一片死寂漆黑,他黯然在沙发上坐下来,宝贝仍没有回来,和当初在他生活中出现一般,无声无息,说消失就消失,连半句话都没留给他。
他对宝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父子?兄弟?还是朋友?
宝贝十分特殊,特殊到使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给他在自己的心目中定位,只知道没有宝贝的生活更加悲惨。
他是那么渴望再见到宝贝一次,就像渴望阳光一样。
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动了一下,大概是什么老鼠之类的,他的房子里鼠辈四处横行,他是连理都懒得理。
可是——一点光芒渐渐形成,他静静地坐着,注视着那点金色的光芒,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是第三次了。
金芒淡淡、淡淡的成形,一个人影在微弱的光芒中出现在他的跟前,和那个下午一样,宝贝蜷曲着身子在一团光芒中,用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星眸含悲地望着他。
只是这次,宝贝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眼底是盛不住的伤痛,那深沉的痛苦直直钻进他的心里。
“宝贝?”他轻声唤道。深怕大声了他会再度消失。
“我想离开你……”他哽咽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那丛金芒也为之闪动。
“可是又听到你在叫我——我不想回来——可是没有办法……”
祁寒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抬起他的头:“我很想念你。”
星眸直直地望着他,泪水滚烫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要哭啊……”他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不知怎么的,他的泪水似乎有溶化他的功能,他觉得宝贝的伤痛比他的一切都来得更重要。
宝贝呜咽地摇摇头,甩开他的手,将脸埋入膝盖里:“我不要回来,回来有什么用?
人类的心太复杂,我永远也弄不懂,我无法使你不再悲伤——我是个失败的妖精——你失去爱的能力而我根本无法帮助你……“”宝贝——“
“有什么用?你无法放弃你的悲伤,你甚至连试也不肯试一下,你的心里有太多悲伤,你根本看不见!看不见了!”他哭着朝他大吼,金色的光芒强烈得仿佛火光,狠狠地燃烧着他。
半晌,宝贝丧气似的跌坐在地上,金芒渐渐淡了,只剩下一团薄暮似的光圈围绕在他的身上。
祁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宝贝和几天前的他不一样了。
哭得红肿的双眼,瘦小的双肩轻颤着,短短的鬈发间镶着他美丽的面孔,他看起来居然……居然象个女孩子!
水汪汪的大眼抬了起来,宝贝楚楚可怜地凄凉一笑:“我是个女生。”
“啊!”他窒息似的发出一个声音。
宝贝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我还是个妖精,一只斑蝶。”
这次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张口结舌地望着她。
“小羽也曾经是,可是她得到人类的爱情变成人了,就像童话故事里所说的: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妖精的终生任务,但是很显然,我失败了!”
“你——”
宝贝悲伤地望着他:“对妖精来说,人的心是太深奥难懂了,一个不快乐的妖精就不能称之为妖精了。”
宝贝很不快乐,因为你不快乐,这是不行的……
“我无法使你快乐,听说有些人类一生只爱一个人,和妖精一样,你就是这样的人,而你的爱情使你活得十分痛苦,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你不痛苦……”
祁寒愣愣地看着她,史昂轩夫妇所说的话全部得到解答:“如果我不爱你,你就会消失?像人鱼公主一样?”
宝贝别开脸,泪水再次浸湿她美丽的面颊,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也许——不是十分了解人类,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事是不能强求的——爱情更是强求不来的……”
“你会——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哭喊:“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你不是心里只有一个周黛眉吗?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有!我——我关心你!”
她苦涩地笑了笑,拭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金芒已完全消失:“我不会死的,因为我已被驱逐出妖精国,妖精的法律对我没有用,我只是个流浪儿而已。”
祁寒焦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要这样,告诉我实话!”
“这就是实话,我伤害了人类,那是不可原谅的罪行,我已不是妖精国的子民了。”
宝贝不带半点感情地回答,他知道几分钟前她珍贵的脆弱时刻已经过去,她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无情。
“你伤害了谁?”
宝贝猛然转身,双眼燃着两把炙热的火焰:“你真的要知道?”
祁寒一愣,一种可怕的预感悄然升起,他几乎想说:不!但宝贝眼底的那份骇人的恨意使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目光炯炯,樱红的唇毫无感情地吐出了几句话,将他的世界炸个粉碎:“周黛眉!
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那个帮凶!“”祁寒!你给我滚出来!祁寒!“
他全身冰冷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宝贝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回响————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那个帮凶!
——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祁寒!不要以为你躲着就没事了,出来!要不然我打烂你的门!”
“为什么?”他无比艰难地迸出一句话。
宝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她该死。”
“为什么?”他狂吼,所有的知觉全都回来,狂猛的恨意在他的身上燃烧。
“祁寒!”万君方暴怒地踢门,原本不甚牢固的门在他一踢之下刹时倒在地上发出巨响:“祁寒!”
“滚出去!”祁寒怒吼。
万君方冷笑,一步一步朝他逼进,根本不理会一旁的宝贝:“我要你付出代价!”
“我叫你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就等你这句话!”万君方扑了上来,一拳朝祁寒的下巴猛力击了过去。
祁寒不闪不避反手捉住他的拳头,这才正眼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我现在没时间理你,立刻给我滚!要我的命改天再来。”
“想得美!”万君方压抑了一年多的怒火全在这时候爆发,他咆哮着甩掉祁寒的手,再次扑了上来。
“万君方!”
“住手!”宝贝冷冽的声音竟然使万君方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身旁的小孩。
“出去!”
万君方着魔似的看着宝贝突然变成金色的眼眸。
“出去。”
万君方捉住祁寒衣领的手蓦然松开,双眼仍盯住宝贝,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
你会回家,然后睡觉,现在的一切,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他愣愣地点点头,竟毫无异议地走了出去。
“怪物!”祁寒充满恨意地诅咒,有些得意地看到她的身体僵了起来。“怪物!”
他更冷酷地又说了一次。
宝贝雪白的脸色略略发青,她颤抖着轻笑:“我本来就和人类不一样,人类向来无法容忍异类的存在。”
“为了夺取我的爱,你甚至不惜放火!你应该被关到动物园或送去解剖!”
“至少我还有爱,你什么都没有,你是个残废!为了周黛眉那种邪恶的女人——”
“住口!”他冲上来,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宝贝的脸上。
宝贝整个人被他打得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浮起了五个指印,像个烙铁烙上去似的触目惊心!一丝血丝自她的唇角缓缓淌了下来。
祁寒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手这么重,看到血他着实愣了一下,伸出手想扶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不准你侮辱黛眉,你才是邪恶的女巫!”
宝贝颤抖着拭去唇角的血丝,仍是面无表情:“你瞎了眼才会看不出来她有多邪恶,她根本没有诚心要嫁给你,她是在玩弄你、玩弄万君方,你们只看到她纯洁的外表,她的心是黑的,她——”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他恶狠狠地捉住她的肩,眼里喷出火热的恨意:“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为什么不说?为她浪费的生命还不够多吗?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
“我叫你住口!”他疯狂似的摇撼着她,力气大得足以捏碎她纤细的骨头:“你这个怪物!凶手!永远不准再侮辱她!永远不准——”他暴吼着。
女性的尖叫声传来,一双男人的大手及时扣住他:“你疯了!你要弄死她了!”
“放开我!”
金奇死命扣住他,对着他大吼:“祁寒,你疯了!”
他猛烈地喘息着,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宝贝纤弱的身躯无力地倒了下来,欢喜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发什么神经?”金奇吼道,上前检视宝贝泛青的脸色,怜惜地看到她脸上红肿的伤痕:“宝贝只不过是个孩子,你居然这样打她!”
祁寒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失去控制,眼前的宝贝看起来虚弱得一碰她,她就会在他的眼前裂成碎片。
“宝贝——”他伸出手。
金奇打掉他的手,将宝贝抱了起来:“别碰她,我送她进去,欢喜来帮我。”
欢喜厌恶地横了他一眼,跟着金奇将宝贝送进房里。
他挫折地重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对自己感到极度的憎恶!
宝贝只不过是个孩子!
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不能这样对待她。
可是——她伤害了黛眉,他一生中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而且宝贝根本不是人!
她是妖精!像所有鬼怪故事里的妖精一样,都是不好的!害人的!他为什么要对她感到抱歉?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要不然我就会像你打她一样打烂你!”金奇咆哮着冲了出来:“你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做这种事,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祁寒慌张地跳了起来,脸色猛然发青:“她怎么了?我真的——”
“金奇!金奇!快来!她——她——”欢喜狂乱地冲了出来:“她没有脉搏,她死掉了!”
祁寒大惊失色,冲进房间里,金奇和欢喜跟了进来。
“她不见了!”欢喜惊叫。
床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他颓丧地坐在床畔,伸手摸摸冰冷的床,上面甚至连半点温度也没有留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欢喜不可置信地惊呼。
金奇一把揪起祁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哀伤地拨开他的手,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十岁似的无力:“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了——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
“我接受你的工作,把毛片给我,我会立刻开始工作。”他茫然地走过他们的身边,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宝贝的消失而消失……
金奇和欢喜不解地望着他佝偻的身体走了出去,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宝贝怎么样了?”
习小羽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旁:“还不知道,她一直没有醒过来。”
“看起来不太乐观,我们请医生来好吗?”史昂轩沉思地问道。
她摇摇头:“请医生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了。”
他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宝贝比我们不幸运太多了,祁寒不是个好对象,他并不珍惜宝贝为他所做的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微微哽咽,伤心地偎在他的怀里:“宝贝的方法是错误的,可是她不听我说,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知道。”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安慰自己深爱的妻子:“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宝贝不要我们帮她,她是个固执的小妖精。”
小羽抬起头望进丈夫深情的眼里:“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是很不好的事,而我们无法阻止。”
史昂轩再度叹口气,小羽虽然不再是妖精,但某些能力还存在,而她每次的预感都会成真。
“只要我能够,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宝贝的,我保证!”他坚决地说道。
她哀伤地点点头,在心里无法控制地害怕起来。
将要发生的事远远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
除了宝贝自己,谁也无能为力!
海文坐在万君方凌乱的房间里,心焦地等待着他回来,她很希望他不要伤害祁寒,又知道那不可能,至少她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进行她的下一步。
他已经去了一个晚上了,就算是两败俱伤也该有消息了才对——门打开,万君方一脸茫然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她紧张地捉着他问道:“你没对他怎么样吧?你——”
万君方的神情很奇怪,好像梦游症似的,两眼直直望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某一点,喃喃自语:“我要睡觉。”
“你要睡觉?!”海文大叫,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到死敌的家里去了一趟,回来居然只想睡觉!
难不成他是和祁寒打架把脑袋给打坏了!
万君方视若无睹地往自己的床上走去,居然真的不发一语地倒头就睡。
海文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睡得着?
可是他真的睡着了,理所当然似的打着鼾睡觉。
她恼怒地摇晃着他,说什么也要把他弄醒问个清楚:“起来!等把事情通通告诉我之后你睡死了我都不管你,来!”
他翻个身,咕哝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之后又睡了过去。
“万君方!”海文气恼得冲进浴室,将一盆水狠狠地往他的身上泼了过去。
他果然惊跳起来:“干什么?”
“我在问你话!”
“海文?”他狼狈又吃惊地看着她:“你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你干嘛泼我水?”
“你到底清醒了没有?”
“废话!弄一大盆冰水泼我,想不醒也很难!”他不高兴地瞪着她抹去一头一脸的水,没好气地吼道:“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这样子的待我?”
“什么事?”海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地打量着他:“我看你一定还在做梦,居然问我什么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到祁寒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来之后象个白痴一样?难不成你被祁寒打昏了?”
“祁寒?”万君方愣愣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没有到他那里去啊!”
她呼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明明到他那里去过了,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他了?要不然干嘛要否认?”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不解地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衬衫:“我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去祁寒那里了?你根本没把地址给我,我去那里——”
“那是什么?”她自他的衬衫口袋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正是她抄给他的地址。
万君方拿起纸条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有这张地址的?”
“到现在你还要否认!我明明看见你坐上计程车去他那里的。”海文怒道。
“可是我真的没出去啊!如果我到祁寒那里,一定会把他打个半死才甘心的,你看我像打了架的样子吗?”
这倒是真的,他和出门时一样完整无缺,一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海文蹙起眉,这件事很奇怪,她十分确定他曾去过祁寒的家里,但他又坚决否认,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给过他地址的事。
万君方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他没理由骗她——“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晚上的事了?”
他奇怪的看着她:“当然记得,我一直都在睡觉!”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地址又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她谨慎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顿时愣住!
对啊!何嫂和欢喜都不在,谁给她开门呢?当然也有可能是门根本就没关,但是字条的事又怎么说?
他茫然的表情更加重了海文的疑心,这件事很奇怪。
她要弄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开玩笑!”邱老板瞪大眼睛好象他的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似的:“你和何秋虹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还不够?让欢喜当女主角我还不如把钱扔到海里去,至少那还会有回音!”
金奇在椅子上悠闲地晃动,态度轻松自然得像正和他讨论天气:“欢喜是可造之材,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当初你请我拍戏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一切都由我作主,你现在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当然不是,可是——”
“不是就好了,我只是先跟你报备一声,以前拍的很多底片都要报废重拍了,希望你不介意超出一点预算。”
邱老板为难地看着他:“金奇,我很相信你的本事,但是如果你为了个人的因素而影响到拍片的话……”
“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将一份报纸丢到他的面前:“报上说你和欢喜正在谈恋爱,我不反对这种免费的广告,但是如果你让她当女主角那还会有更难听的话出来,到时候就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了。”
金奇草草瞄了那份报纸一眼,不屑地嗤道:“这种小报原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爱怎么写是他们的事,你只要管戏什么时候拍好上档就行了。”
“你还是要让欢喜当女主角?”
“没错。”
邱老板犹豫的盯着他固执的表情:“一部片子垮了,再想东山再起就很难了,你要考虑清楚!”
他坚决的表情让他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邱老板只好无奈地叹口气:“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就算现在想抽身也来不及了,随便你吧!”
金奇难得的朝他微笑:“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但愿如此。”
金奇和欢喜正打得火热,他甚至不惜为了她而撤掉何秋虹的消息不迳而走,片厂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一些向来对欢喜不具好感的人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她,而一些运用关系而爬起的人以一种同谋的暧昧态度对待她,另外一些居于中立派的人也因不愿扯上关系而疏远她,总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才一、两天的时间,欢喜在片厂中的地位变得奇怪而且饱受孤立,接近她的全是一些想利用她在金奇面前多说两句好话的小人,其他人对她全是一迳的冷漠,天性乐观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孤单无助起来。
当一个向来和何秋虹交情不错的女演员真拒绝和她私下对词,并以不屑的眼光看她之后,她的信心彻底瓦解!
坐在私人的更衣室里,对着大镜子,欢喜伤心得几乎想放声哭泣。
副导演陈仔推开门进来,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禁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理她们,她们只是嫉妒你,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没有和导演怎么样,她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她伤心地哽咽:“都是报纸上捕风捉影的乱说!”
陈仔无奈地摊摊手,跟了金奇这些年,他的为人他最清楚,他知道金奇不可能和她发生关系的!
喔——至少在这戏拍完之前不可能,如果欢喜真的色诱金奇,那现在也不可能坐在女主角的位子上,他知道金奇向来最痛恨出卖身体的女人。
只可惜演艺界就是这样的,当一个演员必须牺牲很多,尤其是当红的更没有隐私可言。
观众需要娱乐,不只是萤幕上的,对萤幕下的娱乐更是趋之若鹜,而报纸便是靠此维生,天晓得有多少缺乏职业道德的记者还会写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你出道也已经快一年了,对这种事应该不陌生了才对,伤心也没有用,装成没事一样,用心把戏演好让他们无话可说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等着呢!”
他老练地劝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千万不要再给他们制造话题了,他们可等不及看你出糗呢!”
欢喜当然知道他的好意,但说得容易,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用那种特异的眼光看着她,金奇又每天都不苟言笑,严格得像个纳粹军官,她简直快演不下去了。
她知道金奇不能在片厂对她例外,甚至必须特别严格,才不会引起更多话题,但他怎么能假装他们之间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呢?
他们共享的那个吻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而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影响——想到他无情的表现,她又想哭了。
“我差点忘了,金奇在等你排戏呢!快点出来,要不然他又要发脾气了!”陈仔催促着。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哽咽着问道。
“欢喜……”
“我真的不想演了!”
“你这样会让她们有更多的笑话可以说了。”陈仔苦口婆心地劝着,将她拉了起来:“把眼泪擦掉,这种事再苦也要撑下去,要不然不只是你,连导演都会毁了的,快点!”
欢喜无奈地点点头,咬着牙将泪水拭去,强扮出无谓的表情走出更衣室。
人生的战场原本就十分现实无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定理自古以来不曾改变过。
她可以承认失败,但金奇不能。
金奇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不能拖累了他。
想到这里,欢喜勉强的表情放松了一些,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当她这样想时,命运的巨轮便已开始转动,她的一生自此改变!
当她隐约听到琴声时,她并不十分在意,以为是录音带的音乐,但当她打开门,发现他正坐在钢琴前,忘我地弹奏时,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寒真的在弹琴,而且弹的是新曲子,他过去的曲子每一首她都耳熟能详,即使是听过无数首名曲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的作品是颠峰之作。
那暴风雨似的琴声中有太多太多被压抑的感情和不能诉说的苦痛。
在狂暴的琴声中,她似乎可以看见他内心里赤裸裸的伤痛。
“你来干什么?!”
海文一愣,这才发现祁寒已停了下来,冷冷地瞅着她看。
她摇摇头,从琴声的震憾中清醒过来,惊喜地轻呼:“这曲子太棒了!甚至比你以前的作品更成熟更吸引人,只要一推出,一定会造成轰动的——”她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说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跨了一步:“怎么啦?你看起来好象很不高兴我来?”
祁寒冷酷一笑:“因为我的确不欢迎你。”
海文的脸色刷地惨白。
她所担心的事终于成真,宝贝毕竟是成为第二个周黛眉了,而他甚至只是个十几岁的街头流浪儿!
“因为宝贝不欢迎我?你就只因为他而抛弃我们多年的交情?!”她深受伤害地说道。
他转过身来,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试图从她身上发现一些些的罪恶感或者一点点的内疚,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他只看到一个冷血的女人。
“你为什么忍心在演唱会上放火?”他伤痛地低语:“我和黛眉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海文惊骇地低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手掩住嘴失声地叫喊。
如果原本他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的表现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祁寒闭了闭眼,被背叛的感觉强烈得令他想发狂!
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她居然冷血到敢放把火烧掉几条人命,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他的面前安慰他,夺取她好朋友的未婚夫!
他真的是心盲!
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将近十年,他居然看不出来,还当她是至交死党,这不是心盲还能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祁寒,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解释!”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只要知道事实就已经足够了!”他心灰意冷地转回身子,连看都不想再看她。
海文焦急地奔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有意的,黛眉她存心要玩弄你,我只是一时气忿,不小心才——”
祁寒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走!”
“祁寒!”
“别惹我发火,我已经听够你们对周黛眉的侮辱了!”
“我们?还有谁?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他冷冷一笑,鄙夷的目光扫过她:“重要吗?反正都已经做了,我看不出那还有什么关系。”
“求求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够了!”他厌恶地站了起来,憎恨又疲惫地指了指门口:“你自己出去吧!把钥匙留下来,我不想追究责任,可是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海文还想辩解,他只是漠然地转身走进他的卧室里,用力甩上房门,表示了他无庸置疑的憎恶!
她溃然倒向地面,颤抖着拥紧自己。
什么都完了!她多年来苦苦地等待,用尽心思想要保护他,结果只落得这种下场!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的青春,这么多年的心血,甚至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他,而他呢?
泪水象雨一样落了下来,她又哭又笑地踉跄转身往门外奔去。
笑吧!
周黛眉,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的杰作吧!
你一定很高兴事情终于完全按照你所想的发展。
他们全是一群傻瓜!
全是一堆棋子,真正的命运棋手躲在黑暗里嘲笑着他们的无能为力。
该死的周黛眉!
黛眉:所有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全都发生了!
宝贝再一次自我的生活中消失,这次是真的消失了!她是个妖精——你相信吗?一个真正的妖精,邪恶而且不可原谅!
在那张绝美的面孔下隐藏的是一颗令人无法想象的恶毒的心!
甚至到了现在她都还执迷不悟的毁谤你!就象海文一样,海文放火!我不敢相信,我愤怒!憎恶!但这是事实!黛眉,你能想象我现在的心情吗?
我的世界再一次彻底颠覆,而罪魁祸首正是两个我最信任、付出感情的两个人!
我想你会比我更伤心的,海文和你相识多年,你们的感情是至交死党,而她却冷血地背叛了你!
能告诉我“爱”是什么吗?
我一直以为“爱”是付出、是牺牲、是奉献、是神圣!可是她们的行为却让我觉得肮脏、下流!和一连串的罪恶、憎恨!
我相信你!
不管她们用什么话来侮辱你,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一切不是个大骗局!
真正令我伤心的是宝贝!
在不知不觉中,我险些爱上她那无邪的表情,在知道她很可能因为得不到人类的真爱而消失之时,我是那么的替她忧心,甚至不惜告诉她,我是爱她的——如果她没承认她的罪行的话,我想我会的!
事实证明宝贝才是个骗子!
“爱”到底是什么?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是为之神魂颠倒,为之赴汤蹈火?我真的迷糊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是为什么?
我又开始作曲了,可笑的是,当年我因为伤心而停止作词作曲,而现在,我又因为伤心而疯狂投入工作,什么都不愿去想、去思考!
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动物!
我还能伤心几次?
你能告诉我吗?我还要再伤心几次才可以不再心碎?才可以炼成金钢不坏之身?
黛眉——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真的!我只知道,没有了你,一切复杂得叫人难以忍受!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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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七章
“宝贝,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沉默地转过身去,用她的背僵硬地回答了她。
小羽叹口气,轻轻抚着她的肩:“我知道你希望祁寒振作起来,但你为什么不试着去软化他呢?激起他的愤怒对你并没有好处,你在使他恨你!”
她依旧沉默,似乎对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他的身边?”
宝贝茫然地瞪着空白的墙壁:“他恨我,而且我会带给他危险。”
“所以你不想回去?不想让他看清楚真相?你真的很懦弱!”
“我并不了解人类!”
小羽有些生气地将她硬转过身来:“而且你从不试着了解!你这个倔强的小鬼!你只做你认为对他最好的!可是你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别开脸回避小羽的视线。
小羽不放弃地坐到她的面前:“你懂!你只是懦弱得不敢去承认它,你害怕失败,你害怕到头来祁寒还是爱周黛眉,所以你索性不去尝试!你刺激他、让他恨你,这样他就会全心投入工作,然后你远远地躲起来自哀自怜,你什么都懂,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好做伟大无私的牺牲者,你——”
“不要再说了!”
小羽猛然住口,她站了起来,忧伤地叹口气:“宝贝,人类其实和妖精一样,他们渴望爱的心知妖精没有两样,一再替自己找借口只会使你更不快乐!”
“我不需要快乐!只有人类才会需要那种低俗的情感!我——”
“那你何必做选择?你何必选祁寒?你根本可以一生都只当个妖精就好了,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你在撒谎!宝贝。”
宝贝抬起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里写着错愕:“你变了!”
习小羽微笑点点头:“我是变了。”
“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以前你不会这样逼我,以前你更不会这么尖锐!”
小羽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宝贝,你需要有人叫醒你,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懦弱下去!时间不多了,你要积极一点,不然幸福会飞走的!”
“我不确定——”
“你比什么都更来得确定!”她坚定地打断她:“你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失败,但没什么命运会比你坐在这里承认失败要来得更糟了,勇敢一点,被别人打败固然可耻,可是被自己打败是一种不幸!”
宝贝望着她,有些动容地笑了笑:“你真的变成一个人类了!”
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不!人类和妖精是相同的,你只是懂得了爱的智慧罢了。”
什么叫“爱的智慧”?
等小羽走后宝贝苦苦沉思着,她爱祁寒是肯定的,但要如何去肯定别人的心意呢?
祁寒爱着周黛眉,而他也肯定周黛眉爱他不是吗?可是事实又如何呢?周黛眉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她根本没有半丝半毫爱他!
她为什么要去努力一件早已知道没有胜算的事呢?
她无法理解人类所谓的智慧。
她爱祁寒,希望他不再颓废、沮丧,她做到了不是吗?虽然他恨她,可是那又如何?
他不是站起来了吗?
就算祁寒说他爱她,她又怎么能肯定他说的是真心话?她又怎么能肯定他的心里只有她呢?
她真的无法了解人类怎能在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和疑惑的生命中生活下去!
“另外找间音乐工作室?”金奇不解地蹙起眉头:“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和海文签有合约的不是吗?她有代理你所有作品的权利。”
祁寒漠然地点点头,他已经好几天没阖过眼了;疯狂投入工作的结果是二个大黑眼圈和苍白得象鬼的脸色:“那是过去的事了,你只要负责替我找间录音间和唱片公司就是了。”
金奇斜睨他半晌,然后肯定地点点头:“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是我能立刻开始做音乐合成的工作。”
“办不到。”
祁寒微微一怔:“我不知道居然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他苦涩笑笑:“多了。”随即挥挥手,专注地打量着他:“你这副样子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开始工作。”
“我——”
“别跟我争,我自己有眼睛会看。”
祁寒不耐地瞪着他:“我自己的私事我会处理,用不着你费心!”
金奇同样不耐地回瞪他:“我才懒得管你的私事!你只关心我的原声带能不能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完成的。”
“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如果你倒了,那就很难说了。”
“金奇——”
金奇举起手来阻止他再度争辩,他诚恳地望着他苍白得不正常的脸:“祁寒,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宝贝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后,你活得象台机械,你全心投入工作我不反对,可是你不正常!再这样下去,不到三天你就会完蛋,你唯一可能去的地方是医院。”
他沉默地点烟,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的冰冷。
金奇不打算追问,他只是走到酒柜前替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酒,不发一语地交给他一杯,二人默默地啜着苦涩的液体,各怀心事。
男人之间的友谊和女人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不需要苦苦追问,不需要了解彼此的全部,只要一根烟、一杯酒,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意就足够了,如果要求忠告,对方自会开口,何必强求!
祁寒猛抽着烟,这二天他抽掉了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的烟,一年前他失去周黛眉,那时他只是失去了生命的原动力,而现在他是饱尝杀伤力!
痛苦和矛盾主宰了他的思想,他只能不断在音乐中寻求发泄,不让自己有时间停下来。
比起过去一年里的生活,他不知道哪一样更痛苦一些,只是拚命想使自己累得麻痹、活得麻痹,而他的思绪是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痛楚!
他发狂似地扔掉手中的酒杯,奔到钢琴前没命似地的狂暴弹奏起来,将心中所有的怨恨、愤怒、思念和——爱,一股脑全在琴键上发泄出来!
金奇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他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
而他疯狂地在音律中尽情发泄!
直到再也压抑不住,怒吼一声,双手又狂又猛地往琴键上重重地捶了下去!
祁寒伏在琴键上,双肩不住抖动,拼命地喘息着,好像狂奔了几十里路的人一样,满身大汗。
金奇不发一语地又倒了杯酒给他:“想谈一谈吗?”
“我想念宝贝。”
“我想也是。”
他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脸色灰白得像大病一场的人一样:“可是我也恨她!永远不想再见到她!”
“听起来不是个好问题。”
“你的问题会是个好问题吗?”
金奇干笑二声:“不幸的很,我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好问题!”
“所以。”
“所以?”
他苦涩地朝他举杯:“所以古人说:女人是祸水。敬古人的智慧!”
金奇大笑啜了一口酒:“古人若再多一点智慧,世界上的人口铁定会少了一半以上不止!至少中国不会有人口问题!”
“你真是去他的有该死的幽默感!”
“谢谢,可惜大部分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祁寒微微一笑:“大部分人的想法你才不管,重要的是欢喜对吗?”
金奇故作惊讶地望着他:“不容易,我还以为你看不见了!”
“那要看是什么事,我不是天天都是瞎的。”
他大笑,笑声中有掩不住的苦涩,怎么会知道感情会像隔夜的咖啡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呢?“有时候有很希望我天天都是瞎的!”
“但是?”
“但是我无法忍受一天不看到她。”
“中毒已深无可救药。”
“五十步笑百步的滋味很好?”
祁寒郁郁寡欢地瞪着乐谱:“不!一点也不好。”
金奇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只能说祝你幸运。”
“幸运之神这一年忙得没时间理我。”
“提醒他!”
“我有我的前途和我的事业,当年我不能嫁给你!”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一双破旧的舞鞋、一张发黄的剪报、一群将你永远遗忘的观众,除了这些你还剩下什么!”
“街角袭来命运的风。”
“OK!休息一下,下一场是二十七场,演员准备一下。”金奇喊道,眼角注视着欢喜落寞的身影。
“欢喜,有人找你。”
金奇不由自主地转向出口处看看来人,是海文。
海文?
她找欢喜有什么事?
在欢喜私人的休息室里,海文打量着欢喜姣美的容颜和特别的气质:“是君方要我来看看你的,他对他最近的行为感到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表哥?”欢喜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又喝醉了。”
她黯然地垂下肩,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竟没有半个人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她在这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孤单!
海文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你最近很不好过对吗?”
欢喜咬着唇坐在梳妆台前,她很希望有个人可以听她诉苦,但对陌生人,她仍是戒备的。
海文不以为意地坐了下来:“我和君方是多年的好友了,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还是他的经纪人呢!现在我是祁寒的经纪人兼好朋友——”她顿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听君方说你很欣赏祁寒?”
她睁大了眼点点头:“你和祁寒、我表哥都是好朋友,那你一定认识周黛眉罗?”
海文笑了起来:“当然,他们会认识周黛眉还是我介绍的,我和黛眉在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兼死党。”
“周黛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为什么想知道?”
欢喜想了一下,对啊!她为什么要知道呢?她自己的事都已经够她头痛了,她何苦再去管别人的事呢!
她微微苦笑:“只是好奇,不知道说不一定还好一点。”
“你和金奇走得很近?”
这种开门见山的问法让欢喜一愣,她没想到海文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欢喜呆了三秒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海文暗自诅咒自己太过心急,她淡淡一笑企图缓和气氛:“别介意,君方他们常说我这个人热心过度,你是君方的表妹,我忍不住就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别理我,当我没问好了!”
“不!不是的!”她单纯地摇摇头:“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状况!”她羞涩地承认。
“我猜金奇一定很喜欢你,否则他不会带你去见祁寒的。”
“真的吗?”
海文暗自微笑:“当然是真的,他并没有带何秋虹去见祁寒啊!他只带你去不就是很清楚地证明了吗?”
欢喜蹙着眉思考,海文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立刻又随口似的问了一句:“你见到宝贝了吧?那孩子是不是十分迷人特殊?”
“嗯!可是也很奇怪。”
“奇怪?”海文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不会吧?祁寒那么疼爱她,连我都觉得羡慕呢!”
“疼?!”欢喜嗤之以鼻的表示出她的不敢恭维:“把她打成那样还叫疼?我以为那叫恨,要是在国外,我一定会去告他虐待儿童的。”
“祁寒打宝贝?”这次她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了。
欢喜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是一脸的诡异:“我量她的脉搏时都已经停止跳动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她仍是不可置信地蹙眉:“前后不到十秒钟,你说奇不奇怪?”
的确很奇怪——海文深思地喃喃回答,一会儿又装出不在意的脸孔:“反正宝贝本来就是个流浪儿嘛!也许她只是动作快一点而已。”
“也许吧!不过我听金奇说她跟史先生夫妇是熟人呢!也许她并不是流浪儿,只是个逃家的孩子。”
“史先生?”
欢喜点点头:“就是史昂轩先生啊,这部戏就是他——”
海文没有听到她下面的话,也没有理会她不解的表情便草草告辞,对她来说欢喜怎么想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史昂轩夫妇。
稍后金奇进来时,欢喜仍想着海文对她说的话,对她突然离去的行为感到奇怪。不过海文说的话更令她深思。
她在金奇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重量呢?
“她来做什么?”
欢喜茫然地望着他映在镜中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休息室,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何反应!
“欢喜?”
糟糕!她的戏服和便服全丢得乱七八糟的!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很不爱干净的女人:“什——什么?”
金奇走到她的身后,关心地审视她的眼:“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没——没有。”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收拾散了一堆的衣服:“我马上好,等一下就出去。”
“欢喜!”他抓住她忙碌的手,定住她的目光:“你怎么了?”
“我——”她嗫嚅着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一样:“真的没什么。”
“那为什么我问你话你不回答我?”
“你问我什么?”
金奇忍耐地叹口气:“我问你海文来做什么?”
她茫然地想了一想:“她说她是替表哥来看我。”
“就这样?”
“应该还有什么?我知道她不是记者。”
他狐疑地放开她的手,她立刻将所有的衣服一股脑全塞到自己的大行李箱里,弄好之后才鼓起勇气望着他:“你认识海小姐?”
“谈不上认识,不过象她那样精明的女人没理由莫名其妙跑来看你,而没有任何目的。”
“她是我表哥的朋友,她也是祁先生的经纪人和好朋友,她甚至很关心宝贝。”
宝贝?!
金奇蹙起二道浓眉:“海文讨厌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关心她?你有没有告诉她什么?”
欢喜想了一想:“没什么,我只见过宝贝一次,我把那次的情形告诉她,另外就是你说宝贝和史先生夫妇认识的事。”
“这还‘没什么’?!”他怪叫:“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她了!”
欢喜一愣,她的确是将她所知道的全都说了,“我不该说吗?没人告诉我那是不可以说的,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金奇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喜欢她,正是因为她的坦率不造假,更何况她并没有说出什么天大的秘密,她也不了解海文和祁寒之间的一切,这并不能怪她。
“不,你没做错什么,海文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你本来就斗不过她的。”
“你好象很不喜欢海小姐?”
“恐怕是的,如果她再来找你不要再让她套出话来了!”他叮咛着。
“我不能相信她的话?”
他眯起眼睛谨慎地问:“她说了什么话?”
欢喜咕哝地背过身去:“没什么——”
“每次你说‘没什么’都令人神经紧张!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金奇固执地将她的身体转过来,他可不希望欢喜被海文那个女人灌输了什么不正常的鬼念头!
“真的——”她一看到他霸气的眼神就说不下去了:“她说你可能有一点点喜欢我,要不然不会带我去见祁寒的。”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声音越说越低。
金奇在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海文这一点是说对了:“我当然喜欢你。”我更爱你,可惜这句话还不到可以对她说的时候。
欢喜的脸更红了,她嗫嚅着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准备拍戏了,快把你的脸处理好,我的女主角很苍白,可不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她愣愣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就这样?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她还期待着他会解释这几天他怪异的冷漠态度呢,结果他只象安抚一个孩子一样说句话安抚她!
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她气得煞白了脸!他好大的胆子!
居然这样嘲笑她!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记得他和金奇两人一起喝了好多酒,到底有多少他记不得了,连他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都完全没有了记忆!
但对他是被什么声音唤醒的,他是十分清楚。
歌声!周黛眉的歌声!
祁寒自床上一跃而起,剧烈的震动使他的头痛得无法忍受,他重重地呻吟,仍努力往门口走,他听到黛眉的歌声,不是录音带——一个女子的身影坐在钢琴前,略带一点沙哑的嗓音,性感又甜美,仔细地倾听,有太多、太沉重的哀伤。
“黛眉——”
女子停下来,背脊僵硬得象块石板!
他揉揉眼睛,欣喜若狂地向前踏了几步:“黛——”他猛然顿住:“宝贝!”
子夜般的星眸冷冷地瞅着他:“很抱歉我不是周黛眉。”
他僵直地站着,对她的话不知如何反应,只知道她看起来那么美!几天不见,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印象错误之时竟然发现,她比他记忆里美得更令人心碎!
她没事!
那天他的粗暴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伤痕,除了脸上淡淡的瘀青之外,她看起来是完整的!
不知道心中释然的是她的平安无事或是他的罪恶感,总之,他只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弥补什么似地看着她。
又爱又恨地看着她!
“我来告诉你,我很平安,你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宝贝漠然地开口,眼睛直直盯着他的T恤领子,背台词似地:“你可以放心。”
“我当然很放心,反正你本来就不是人。”
她瑟缩一下,祁寒立刻憎恶起自己的冷血:“宝贝——”
“那我走了。”
“宝贝!”
她背对着他,等待他下一波的攻击。
“我很抱歉!”
宝贝强忍住转身的冲动,微微一耸肩:“我自找的,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就如你所说的,我根本不是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如果现在有人正在倾听他们说的话大概只会认为他们疯了!
而这也正是他最怀疑的一点。
究竟疯狂的是他还是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回来?”
她只是一迳耸肩。
祁寒朝她走了几步,轻易地走到她的面前俯视她:“告诉我,宝贝,我知道你不只是回来让我知道你很平安,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
“没有。”
“你撒谎!”
宝贝猛然抬头,目光炯炯,灵气迫人:“你要知道什么?你希望我说什么?我应该让你为当年的事而践踏我的自尊?!妖精也有自尊的你懂不懂?我说实话,你说我撒谎,叫我滚,我说假话你会比较开心,那告诉我说什么可以让你开心点?”
“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一年前你为什么冷血地成为海文的帮凶?”
“因为周黛眉不值得你爱,因为她该死!”
祁寒面色如冰地瞪视着她:“你最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她突然丧气似地垂下眼,对他的不愿面对事实感到厌倦。
“宝贝。”他的声音虽然轻柔,语气里有无庸置疑的警告意味。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她打算在演唱会过后立刻飞到国外,把你丢在礼堂里成为笑柄!她打算偷走你的心血结晶到国外另起炉灶,因为她在国内已经负债累累了。”宝贝不带丝毫感情地念着周黛眉的罪行,听在他的耳里犹如五雷轰顶!
“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她冷冷一笑。
“拿出证据——”
“何不去问海文?她知道的比我更多,她知道周黛眉如何把你和万君方玩弄在股掌之中,她更清楚周黛眉恶毒的一切。”
“但你没资格判她的刑!”他大吼!
宝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望着他:“对!我应该让你去死,我应该让你毁在她的手上,我应该让你身败名裂!你有没有想过她很可能是自作自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找不出火灾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棋手!”
“你——”
“你可以再说我撒谎,你可以把所有的罪过全栽在我的身上,但是先问问你自己的心和眼睛,你可以再继续瞎下去!干我屁事!”
祁寒浑身有如泡入冰水之中不住颤抖,所有的矛盾和问题全数涌上心头,他坚决地告诉自己不能动摇!
不能动摇!
但他的心中为什么会涌起那一阵又一阵的悲哀!
“你到底在说什么?”万君方迷惑地望着她,试图真正理解她话中的意义:“什么叫宝贝不是人?又是什么叫她是个怪物?你说的话十分难以理解。”
海文自己也很难接受,但她所调查出来的结果确是如此。即使那是十分令人难以置信!
“麻烦你用白话文讲好不好?我被你弄糊涂了!”
她颤巍巍一笑:“你不必了解,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报复祁寒,这就够了!”
他的眼里燃起熊熊火焰:“当然要,迫不及待地要,但我怎么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你最近的反应令人怀疑,倒戈未免太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受够了,这就是理由,信不信由你,不过如果你想报复,我会是你强而有力的盟友,你可以试试看?“
万君方打量她美艳的脸一会儿,邪邪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别人会如何形容我们吗?”
“狼狈为奸。”
“你不在乎?”
海文大笑,清厉得有如女巫的笑声:“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我付出的是你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结果就是这样,我到底还在乎什么?我们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说得很无情。”
“要感情你就找错人了!”
万君方耸耸肩,他知道他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但他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了:“合作?”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那也要看你的恨有没有我深。”
海文冷冽的眼给了他最满意的答案!
万君方伸出他的手:“成交?我是你的人了!”
黛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再写一万个为什么也无法让你知道我心里的感觉。
我动摇了,而我不知道该恳求你的原谅或是诅咒你到如今仍能影响、左右我的灵魂!
请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当了一整年的大白痴、大傻瓜?原以为那么肯定的事,现在我什么都不能相信了!
或许你会认为我对我们的爱没有信心,或许你会认为我变得软弱,但不管如何,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骗局,你真的是爱我的,不是吗?
没有办法不去看宝贝那张写着诚实与伤痛的脸,一个渴望爱的妖精和一个摧毁爱的恶魔,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我爱上她了吗?或许!
当面对考验时,我的动摇显得可耻,我无法告诉你,我所听到的一切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但我又怎能眼睁睁任我的世界颠覆?这一年来我所相信、我所肯定的一切全都在我的眼前跳耀着嘲笑我、怜悯我,这对我这样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不能忍受的事!
比起这些,宝贝的身份显得没什么重要性了,管她到底是个人或者是个妖精,对我来说,她只是宝贝——一个改变我世界的小女人。
我真的不想追究什么,但至少我有资格要求真相的,不是吗?
我的心碎了又碎,我要知道它是因爱而碎还是被践踏而碎!
告诉我吧!如果你能,你必不忍心看我受到问题的折磨不是吗?
写不下去了,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那么的虚假,我的面目和你的容颜,刹时,都变得模糊起来……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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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八章
“舞影”是叙述一个年华不再的过气女舞星东山再起的戏剧。剧中的女星自少女时期便对舞台狂热憧憬到巅峰时的狂傲恣意,至岁月流逝。丈夫离开她,儿女疏远她,昔日情人不能谅解她,所有的掌声都沉寂不再为她而响起!她沮丧、颓废,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就在她绝望之际,曾经受过她扶持的导演给了一线生机,她紧紧地捉住,仿佛是唯一的救赎之途,再一次让她爬上巅峰,她积极地演出,在人生的舞台上全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对丈夫子女的爱流泻在舞台上,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无处不至……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舞台上的灯光渐渐弱了下来,欢喜的身影静止在舞台的中间,终至什么也看不见。
蓦然,如雷的掌声响起!
不只是观众,而是连现场所有参与的工作人员,即使对欢喜再不满的人也无法否认她的表现的确动人至极!
没有好与不好的电影,没有好与不好的演员,只有感人的电影和感人的演员。
这场落幕的戏以前也曾拍过一次,主角是何秋虹,当时也有掌声,但没有泪水,没有人在现场被感动得落泪!光是这一点,欢喜就能证明她的价值已被大家所肯定!
“收工!”金奇等到大伙的情绪平缓下来之后,含笑威严地下令。
“太正点了!”陈仔忍不住赞赏:“这下真的是挖到宝了!”
他忍不住欣慰地微笑,欢喜并没有使他失望,她甚至比他要求的更好:“拍得不错,欢喜的表现良好。”
“岂止好而已!”陈仔怪叫起来:“都可以拿到金马奖了!”
“那也得能上映才行。”邱老板板着一张脸来到他们的身边:“何秋虹今天公开宣布要考虑和公司打官司。”
陈仔呻吟一声望向金奇,他的表情冷得可以使地狱结冰!
“什么意思?”
“她考虑告我们违约。”
“不是给了她全额的片酬了吗?”
邱老板的表情有些为难:“只付了三分之一。”
金奇压抑着捏死他的冲动,冷冷地瞪着他:“那是你的问题!”
他有些不服气地回敬道:“你要付一半的责任!合约上注明了若因私人因素得私下和解,与公司无关的,她拍了不到三分之一走了,我给她三分之一是不想大家撕破脸将来不好看,你得替我想想,换她一个人我损失有多大,以前拍的作废不算,光是另外一些演员加拍的钱就要不少,再付她全额我不亏死才怪!”
“片子要不能上映你才会真的亏死。”陈仔插嘴提醒他。
邱老板丧气地垂下肩:“上映也好不到哪里去,欢喜没有何秋虹的号召力——”
“这一点我们以前就讨论过了!”金奇低声咆哮打断他,不想冒被欢喜听见的险:“刚刚你自己也看到了,欢喜的表现比何秋虹好,只要片子上档,她不会让你赔钱的!”
“观众的心态永远是个迷,你不要太笃定,我也不打算冒险,不如我们先暂且停工——”
“什么?”他暴吼。
“等何秋虹的事解决了再做打算。”
“免谈!这一停工对士气的打击很大,将来再开工,天知道是什么时候?我都已经拍了一大半了!”
邱老板歉然又无可奈何地:“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次的事实在搞得太大了,我真的——”
金奇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半晌,终于心一横:“我买下这部片子的后半段!”
邱老板和陈仔闻言都吓了好一大跳,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话一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是十分认真的。
他不能让这些心血付之一炬,更不能让欢喜失去这个大好的机会,即使倾家荡产他也要让这部片子上映:“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这——”
“我也投资。”欢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欢喜——”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妆都已洗净,素净的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清秀动人:“我投资导演买下这部片子的后半段,钱是不多,二、三百万我还拿得起。”
邱老板仍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部戏是大型的舞台剧改编的,光是场景就要不少钱,一部片子花了将近上千万还没拍完,后半段不会比前半段省钱!
“我也投资。”陈仔突然拍拍自己的口袋滑稽地开口:“不过可能会少一点就是了,五十万吧!不多,可是——”
“陈仔,你不必为了我冒险,我知道那是你娶老婆的本钱。”金奇感动地拍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兄弟,我知道这样就够了。”
他用力摇摇头:“有发财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我是看准了才敢下手的,除非你不想要我发财,要不然别阻止我。”
“你们全疯了!那要多少钱你们知道吗?”邱老板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金奇和欢喜、陈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起来,他笃定地拍拍邱老板的肩:“明天我会到你的办公室去,你把文件准备好,细节到时候再谈,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这样可以了吧?”
“金奇!”
他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安然地朝他挥挥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走了。”
三人不等邱老板有所反应,自在地谈笑着走出他的视线。
“喂!你们——”他无奈地叫着,却得不到反应,这和他的预期不同,他知道金奇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但从没想到他会疯狂至此!这下木已成舟,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科学研究院?心灵协会?异常现象研究所?!”史昂轩越念越心惊,到最后终于嚷了出来:“这是做什么?这些人来找你有什么事?”
小羽干笑一声,双手紧紧地扭绞在一起:“他们想要我和宝贝去参加他们的研究内容。”
“什么?!”他大吼起来,暴跳如雷地在房内踱步:“是哪一个混帐——”
“他们说是祁寒——”
“祁寒?”
小羽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要这样,祁寒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问题是谁相信你?”史昂轩愤怒地吼叫,气得全身发抖:“你知道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你会被当成怪物解剖的!”
“不会的!”她猛力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会有任何事,有问题的是宝贝,他们的目标还有宝贝,就算我真的去参加他们的测验,他们也无法自我身上得到什么的,我是个人了,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凝视着妻子的面容低语,突然将她拥进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香中:“我什么都没忘,就因为什么都没忘才格外不能忍受一点点冒险!”
习小羽用力抱紧他,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
史昂轩闭上眼,即使在经过这么久的现在,他仍无法减少一丝一毫对她的爱恋,永远都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要何以为继?
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么深、这么重、这么——这么特别!
“我爱你。”
“我知道。”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肩:“我也爱你,永远永远都不准离开我!”
“霸道的男人。”
“只有对你、你的事,我永远都会这么霸道!”
小羽抬起头来,顽皮地对他微笑:“就是这样才可怕!”
史昂轩横眉竖眼地瞪她,低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要为你这句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昂轩——”
他突然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
“昂轩!宝贝——”
“去他的宝贝!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她没再说话,因为她那霸道的丈夫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祁先生,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你收容的小孩不同于常人,难道你对这些一点概念都没有吗?”
祁寒强抑住揍人的冲动,冷冽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们一进门便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他怒火中烧!
“我要收容谁是我的自由,这也必须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杨云山——某科学研究院的主持人,也是这三个人里态度唯一称得上有礼的人,开口说:“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希望见一见那个孩子,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宝贝现在不在我这里。”
“祁先生很没诚意合作?”心灵协会的李福堂阴着一张脸开口:“你或许不知道,但据我所知那个孩子并不安全,她曾经伤害过‘人’的,如果不把她交出来,恐怕还会危害到其他的人喔!”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寒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拿出证据才说话,否则我可以告你毁谤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走吧!”
“你——”
异常现象研究所微显秃头的王河清连忙拦住李福堂,笑嘻嘻地打圆场:“别冲动,在真相还没大白之前吵什么呢?只要把孩子找出来,做几个小测验不就得了,祁先生——”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让宝贝去当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你们走吧!”祁寒毫无转回余地的下逐客令。
“祁先生这么护着那个孩子,莫非是有了感情?”杨云山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看。
他寒着脸打开门:“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那还用说,连伤害自己未婚妻这件事都可以不追究,不是有了感情是什么?舍弃人而爱上妖精的倒很少见!”
“你再说一次。”
“难道不是?你——”
祁寒愤怒已极,不偏不倚一拳打在李福堂那张小人的脸上:“滚!这是教训你对宝贝的侮辱!再不走我连我的份一起打在你那张丑恶的嘴脸上!”
“你敢打我!”李福堂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他哀嚎着大叫。
杨云山和王河清忙扶着他,显然对祁寒冲动的行为都很不以为然:“祁先生,你这——”
“我想我不必再重复一次吧?”
“姓祁的,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这样就算了的!”李福堂不清不楚地吼出他的威胁,跌跌撞撞奔出他的房子,另外二人无奈地耸耸肩,随之而去。
祁寒恼怒地用力甩上才修好不久的大门,气愤地大声诅咒起来!
宝贝端正地坐在钢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们还会再来的,不找到我他们是不会放弃的,你会被吵得鸡犬不宁。”
“那又怎么样?”他粗声粗气地吼道。
宝贝耸耸肩:“不怎么样,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把我交出去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吗?他们会把你切片装在试管里观察!”
“这是很正常的,人类对异类的容忍度也只到那里。”
祁寒气得脸色发青:“你就只有这几句话可说?万一你被逮到——”
她微微一笑,自钢琴上一跃而下:“那也是报应,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是吗?更何况他们想捉我没那么简单,除非你想把我交出去。”
“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卑鄙下流?”
宝贝沉默看着他,眼神悲哀得令人心惊,过了半晌的死寂,她才缓缓开口:“我可以透视人心,但我不想那么做,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人的言语保证通常薄弱得连张纸都不如,我不知道你的心在想什么?”
祁寒摇摇头,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苦恼地瞅着她:“是你在划清界线,你所说的是每个人都会遇上困扰,没有人可以知道别人的心里到底怎么想,所以才会有‘一言九鼎’这句话出现,人与人之间依赖的是信任,可惜你不懂,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懂,因为你正不断地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从来不想真正学习成为一个人。”
信任?
宝贝茫然地望着他,好象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你不也信任海文吗?但她做了什么?如果这就是信任的下场,那么你怎么还能信任任何人?”
他一震!
这不正是他最困扰的吗?连他自己都不肯定能够存在的东西,他如何能要求她呢?
“因为人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
“金奇!”
祁寒恼怒地转头瞪视来人:“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进我的房子象走进你们家的厨房一样,每次都无声无息的!”
金奇嘻嘻一笑,上前拥抱宝贝,仔细审视她脸上的伤痕:“上次你自己给我钥匙的,现在又鬼吼鬼叫什么?好点了吗?都看不出来了。”
宝贝亲密地磨蹭着他的大手,神情安适得象只猫咪。
“喂!你放开她好不好?”祁寒忍不住大叫。
金奇依旧一脸好脾气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我只不过看看她被狠心地东西打出来的伤痕而已嘛!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宝贝!去泡茶毒死这个混帐东西!”
“宝贝才舍不得毒死我,否则将来你再发神经谁替她出气?”金奇蓄意在宝贝的颊上偷了个吻才放她进厨房去,宝贝自始至终都柔顺得令祁寒发狂!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混蛋事找我?”他没好气地怒道。
金奇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真是好大的火气!”
“再不说我还会喷火烧死你!”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金奇耸耸肩:“我打算买下后半部的‘舞影’。”
“好。”
“好?!”
祁寒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的酬劳就全投资在电影里,另外还有点钱——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几十万总有吧!你全拿去吧!”
“喂!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我只是——”
“要不然你来做什么?”他瞪着他:“你以为我钱很多吗?不是你导的片子我还不屑出钱去拍呢!罗嗦什么?”
“你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你自己生活都有问题了还投资拍片,到时候饿死了——”
祁寒叹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他:“老兄啊!谁告诉你我生活过不下去?过这种三餐不继的日子是因为我高兴,我懒嘛!不是因为我没钱,更何况我昨天才接下一张唱片的制作工作,难道我还真会饿死路边不成?”
金奇足足瞪了他三秒钟,然后冷不防地重重捶了他一拳:“好小子,终于活过来了,我还担心你又回去过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呢!”
他耸耸肩,干笑二声:“都过去了!”
“现在呢?”金奇看着厨房,若有所指地问道。
“现在?”他沮丧地垂下肩,有太多事金奇并不知道,真要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是一片茫然的时候,他又如何告诉他什么呢?
“不提这个,先告诉我你和欢喜的事吧!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人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
她怎么去理解这么深奥的道理?
难道人的一生都是充满失败和挫折的吗?如果不经过失败,不经过挫折,难道人就无法成长?无法成熟?
如何在失败中学习到‘信任’呢?
她不懂啊!她真的不懂?
是她没有成为‘人’的条件吗?即使追根究底,他们也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根本不必深思为人的道理和一切,而对她来说,这是必修的课程,如果怀着满腔的疑虑,她如何能在人类的世界在生存下去呢?
所有似是而非的道理,在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深奥难懂!
当一个‘人’好难啊!
宝贝心不在焉地倚在流理台上,手指轻轻挥动,指挥着茶壶和茶具,它们有生命似的在半空中飞舞,连茶叶都毫无异议地自动就位。
到底什么叫信任?难道——突然‘咔嚓!’一声,她猛一震,装着滚烫的水的茶壶砸落地面上发出巨响!
对面屋顶上一个男人拿着相机匆匆奔下楼!
“站住!”她大叫。
“宝贝?!”祁寒和金奇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有人偷偷拍了照!”她嚷了起来。
“你没事吧?”金奇瞪着地上正发出热气的水,宝贝的腿上肿了一大片:“你烫伤了!”
祁寒手忙脚乱地拧着冷毛巾吼着:“金奇,急救箱在客厅的柜子里,快去拿来!”
他焦急地将冷毛巾敷在她的腿上:“你要赶快去看医生!”
金奇三秒钟后又冲了回来:“我找不到——”然后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宝贝坐在流理台上,身上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我没事,那个水是温的。”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
祁寒对着他摇摇头:“真的没事了,宝贝不容易受伤。”
“是吗?”金奇狐疑地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能相信他们的说词:“我可不可以把她拿来当沙包练打?”
“金奇!”
“我是妖精。”宝贝突然神情自若地开口。
“宝贝!”
金奇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口,瞪视着他们两个人:“什——什么?!”
祁寒莫可奈何地摊摊手:“你真是——”
“你跟他说个明白吧!我去追拍照的人。”说完,她自流理台上的窗户一跃而下。
“宝贝!”金奇恐怖地大吼,冲到窗边一看,下面连半条人影都没有了:“这是五楼!”
祁寒干笑二声:“想拿她当沙包你也得先捉得住她才行!”
“表哥!表哥!你在哪里?我有话跟你说。”欢喜在万君方的房里叫着:“表哥!”
万君方手提着一架相机匆匆自外面奔了进来,猛一看到人影吓得面无人色:“欢喜?
你鬼鬼祟祟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鬼鬼祟祟?”欢喜一愣,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什么时候开始我来找你变成鬼鬼祟祟了?你才鬼鬼祟祟的呢!连在自己家都会紧张!”
万君方喘口气,将相机和手提带往沙发上一丢,坐了下来,不太自在地拭去满头的冷汗:“来找我什么事?你不是正忙着拍戏吗?”
她神秘地朝他微笑坐在他的身边:“来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你要嫁人了?”
“表哥!”欢害羞地大叫:“不是啦!你想到哪里去了?”
万君方镇定心神恢复常态地轻笑:“女孩子要嫁人才是大事,要不然你这小鬼还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欢喜不依地嘟起嘴:“才不是呢!我要投资金奇买下‘舞影’的后半部。”
“投资金奇?”他蹙起眉:“没搞错吧?你一部片子才拿多少酬劳?钱都还没拿到倒是先要自己花钱拍戏!欢喜,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啊!我觉得这部戏胜算很大,邱老板又为了何秋虹的事想停拍,金奇不同意,决定自己当后半部戏的老板,有这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啦!”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万君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欢喜,你还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说不定这根本只是个骗局,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你的钱而已,你不要受骗上当了!”
“才不会!金奇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看吧!什么时候金导演变成金奇了?你们才认识多久?你这么单纯,他要骗你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根本不了解他!”
欢喜固执地嘟起嘴,完全一副大事已定的模样:“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情形,金奇是个很正派的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我已经打电话和爹地妈咪说过了,他们马上会把钱汇来给我的。”
“我会打电话给阿姨和姨丈,叫他们不要这么纵容你!”
“表哥!”
“欢喜!你清醒一点,不要被人家灌二句迷汤就昏头转向,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
欢喜望着他,突然明白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万君方了,从他这几个月的转变,她就应该知道他不会支持她,更不会相信她的!
“欢喜——”
“你变了!”
万君方一愣,有些心虚地别开脸:“你太敏感了!我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不!你变了!”她伤心地说道:“以前你不会这样的,以前你会先衡量状况再做决定,以前你就不赞成也会尊重我的想法,可是现在你什么人都不信,任何事都往坏处看,你变得愤世嫉俗了!”
“欢喜!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不过让你不要轻易上当,你就给我戴上这么多的罪名,到底是你变还是我变?你根本是瞎疑心!”
“有没有变,是你变还是我变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万君方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想我再管你,只要你说一声,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别在这里东扯西扯的!”
欢喜蓦然沉默下来,他是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几个月前,从他听到祁寒的名字的一刻起,万君方就和过去一年来,她所认识、所喜欢的表哥不同!
她不知道理由在哪里,只知道这一点令她伤心!
万君方走向酒柜,替自己倒了杯酒,他何尝不知道欢喜是为了他好?
欢喜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妹妹,她天真、单纯而且善良,他是真心疼爱她,但到了现在,他已骑虎难下,说什么都已无法回头!
“天啊!”欢喜突然大声惊呼:“这是什么?”
他猛一回头,她的手上正拿着他已经冲洗出来的照片:“拿来!”
“表哥!你为什么有那些照片?那都是宝贝和祁大哥的,你——”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长镜头相机上,突然明白了一切:“你去偷拍他们的相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夺回珍贵的相片:“不懂的事少开口!”
“表哥,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住口!”他暴躁地吼了起来:“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欢喜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多、这么厉害,她摇摇头,上前拉住他的手:“表哥,你不可以这个样子,不管过去你和祁大哥有什么恩怨,那都过去了,更何况宝贝是无辜的,你不可以伤害她!”
“你懂什么?”万君方甩开她的手,将相片塞回袋子里:“那小鬼根本不是人!她是个妖精啊!妖精你懂不懂?”
“对!我是妖精,可是至少我还有点良心!”
“你——”万君方大惊失色,宝贝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二个人都被她突然的现身吓得面无人色!
“把相片还给我。”
“宝贝?你——你没事?”欢喜战战兢兢地上前试探性地摸摸她的手,居然是温热的。
宝贝轻轻朝她一笑:“那天谢谢你的照顾,我没事的。”
万君方硬生生咽口口水:“欢——欢喜!过——过来,别——别靠近她!”
宝贝冷哼一声,不屑地望着他:“放心!我不会咬人的,不过对你这种人就不必客气了!甘心受人利用,替人跑腿办事,没有半点人格可言!把相片还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否则小心我这个妖精对你不客气!”
“谁对谁不客气是很难说的!”海文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出现在不知所措的欢喜背后:“我劝你现在就离开,否则你对金奇可能会很难交代!”
欢喜想转身,但腰际发着森森冷光的金属让她吓得手脚发软:“海——海小姐——”
“海文!不要对欢喜乱来!”万君方紧张地叫道。
“就要看宝贝的表现了!”
“你不敢的!只要你轻轻一动,下辈子就得在牢里度过!”宝贝漠然地看着她。
海文咯咯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刀子颤动得令人心惊胆颤:“可是在那之前,金奇先要痛苦一阵子才行!”
宝贝咬牙切齿的表情使海文乐不可支,她用刀子指指门口:“你滚吧!”
“把欢喜给我!”
“你恐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把欢喜交给她!”万君方突然开口。
“表哥——”
海文看见万君方坚决的神色,考虑半秒,耸耸肩面对宝贝:“我凭什么信任你?毕竟你根本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你会守信?”
宝贝冷冽地瞪着她:“有欢喜在,我不会拿她冒险,她的命比我的重要得多!”
在那几秒钟之间,她似乎看见万君方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但过后,他又是一脸的冷硬。宝贝微微耸肩,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海文考虑了几秒钟,押着欢喜走到门口,按下电梯的按扭:“我姑且信任你,万一你背叛我的信任,别怪我用更恶毒的手段对付你!”
宝贝阴沉地轻笑:“如果你能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电梯的门一开,海文将欢喜推了进去,宝贝跟着走进电梯,当着她的面,手一挥将电梯门用力甩上!
“宝贝!”
“嗯!”她保持和欢喜的距离,不愿意正视欢喜疑问的目光。
“你真的是个妖精?”
“真的。”
欢喜倒抽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会不会害人?”
“不会。”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欢喜突然再度开口:“金奇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
“他怕不怕你?”
宝贝看了她一眼,闷闷地回答:“大概不怕。”
“宝贝!”
“嗯!”
欢喜上前轻轻拉拉她的手:“对不起!”
“你不必抱歉,大部份的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我也不怕你了,我喜欢你,你比海文还要象个‘人’。”
黛眉:这一、二个月,在心境上的改变很大,起伏频繁,到现在反而有一种释然。
相信吗?不知怎么的,我对真相已不太感兴趣,可能是因为太过频繁的起伏,长久以来的郁结一下子全丢在一旁,即使想重新再回到一年前的沈痛,也变得困难起来,这得全归功宝贝,尤其在她演出那场‘宝贝勇救欢喜’的动作片段,我心里光是为她的安危就够忙了,无法再想其他。
科学研究院、心灵协会以及异常现象研究所的人找上门来,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何得知的消息,但我十分愤怒,愤怒得超乎我自己的想象,我甚至打了其中一个混帐,或许你不相信,但在那之后,我仔细地思考,很不可思议的发现,我真的并不在乎宝贝是什么,那比起她带给我的,说不出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这一年来,我第一次有活着的感觉!
人少了一口气就不算是真正的活着,而宝贝给了我那口气,尽管我对她又爱又恨,但真正重要的是,我又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真正抛开过去的生存下去!
宝贝对于人与人之间‘信任’的问题十分不能理解,说真的,刚开始,我对她的问题连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有答案,我怎能给她几句老生常谈的话敷衍她,而自己仍抱着疑问呢?尤其是在海文背叛了我的信任之后,我对‘人’的信心急转直下,几乎对任何人都无法信任!
是金奇给了我答案,我对他的信任是没有理由的,短短相处数月,我和他之间建立的,是一份牢不可破的友谊,他说人是在失败中成长的,事实如此,如果学不会这一点,如何谈到信任和勇气呢?第一个使用火的祖先想必曾多次被火烧伤,如果他失去了勇气和信任自己的能力,今天的人类想来会可怜得无以复加。
其实我的心已有了答案了!
我知道,我不会忽略它,但现在说出来是太早了点,人真的是在失败中学习成长的,如果你曾真正了解过我,那么,现在我的心态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来得更了解!
黛眉,我是真的脱离了伤心的统治了,很多事没有别人的扶持就无法真正走出来,我很庆幸我并没有萎靡一生,但这并不代表我否定了过去的一切,存在的永远都不会消失,发生过的永远都不能改变,我想我是学到一点东西了!
你呢?你过得好吗?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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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九章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欢喜走,她的口风很松,不到三分钟,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谁是坏人。”海文埋怨着翻动手上的相片。
万君方沉默地打量着她,怀疑这么理性的女人为何报复起来却如此不择手段?
“上次我到片厂探她的口风,没二下她就把她所有知道的事全告诉我了。你的表妹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没脑筋!”
“你说够了没有?”
她一愣,戒备地抬起头朝他看:“怎么?你不高兴我说实话?”
万君方闷哼一声,不甚友善地回答:“我和你的约定里并不包括伤害欢喜或拿她当筹码,你最好记住她是我的表妹,也是唯一的一个表妹!”
“她不能守密是事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打一开始就没掩饰过你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要保密?”
海文眯起眼,口吻强硬起来:“你想吵架?”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从来不想吵架,只要你不要太过份就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抽身只要直说就可以了,不必拐弯抹角地指责我!”
海文不悦地丢下相片,双手叉着腰怒道:“我以为你是和我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但现在我可不敢这么肯定了!”
万君方不甘示弱地回吼道:“那是因为我对你所谓‘同一条阵线’的理论感到怀疑!
我的目标只有祁寒,而你是所有的人,对任何可能妨碍到你的人,你都不打算放过!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同一条阵线’,那么我必须说我十分抱歉,我不打算拿自己的表妹当靶子!“她足足看了他三十秒才缓缓地、异常平静地开口:”这才是问题所在对不对?你在乎欢喜更甚于对祁寒的报复!你爱上她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海文几乎是怜悯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是胡说,那么你又何必在意呢?承认吧!
你是爱上欢喜那个小糊涂蛋了!“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地:”她甚至比宝贝还象个孩子,我真弄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海文!“
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生气:“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绝不拿欢喜冒险这样可以了吧?
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金奇那个人比祁寒还难惹,说不定以后你连想见见欢喜都不可能了!“万君方沉默地闭上眼不再理会她,他从一些流言中得知欢喜现在正和金奇在一起,今天欢喜的表现也让他明白,她或许是真的爱上金奇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十分难受,金奇那个人是值得将欢喜交付给他的。
他被仇恨蒙蔽得太久,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而欢喜仍是单纯而且天真的,就算她可以接受他,他也不能拿她的一生来赌他这惨不忍睹的身心!
欢喜需要的是能全心呵护她的男人,而他早已失去资格。
“把这些相片交给李福堂那些人,祁寒将会永无宁日了!”
“我很好奇一个女人的转变,怎么会快到这种程度?你原先那么护着他,现在一副巴不得他下地狱的模样!”他闲闲地开口。
海文轻柔一笑:“你没听过‘爱之深,恨之切’吗?真正惹火一个女人是十分恐怖的,‘致命的吸引力’没教会你这一点?”
“‘致命的吸引力’说的是心理变态的女人。”他讽刺地提醒。
“一个懂得恨的女人很难有正常的心理,这同样适用于男人的身上。”她甜蜜蜜地回答他,温柔的声音不知怎么地,竟有种令人背脊泛寒的恐怖效果!
在这一刻,万君方十分庆幸自己不是祁寒。
十分十分庆幸!
“宝贝?”祁寒走进宝贝的房里,她正呆坐在床上,下巴靠在膝上,眼神茫然得令他心痛,他再次轻声唤道:“宝贝?”
她抬起眼,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将焦距对在他的身上:“嗯!”
“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多次,还以为你又去了。”他坐在床沿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孔:“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心事?”
宝贝重新将下巴靠在膝上:“没什么。”
“又是‘没什么’,我真是怕了你的‘没什么’!”祁寒夸张地叹口气:“每次你的‘没什么’通常都代表了大麻烦!”
她忍不住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起来:“我有那么糟?”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脸颊:“有那么糟,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
宝贝沉默地垂下眼,一时无法承受他的温柔。
祁寒轻轻地抬起她的小脸:“担心什么?告诉我好吗?我无法忍受你的沉默,这比麻烦还糟上十倍不止!”
“为什么?”
他蹙起眉:“什么为什么?你的沉默。”
“不,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我是伤害周黛眉的帮凶,你不恨我吗?”
祁寒凝视着她星夜般的眸子,半晌才轻轻地开口:“我对你并不好,记得吗?我差点打扁你,你已经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了,天晓得我很可能会一时失手打死你的!”
“可是你没有。”
“那是因为金奇及时赶到!”想到他当时的粗暴,他羞惭得无以复加:“我是个很差劲的男人!”
宝贝愕然望着他,仿佛他的头上突然长出了二只角:“人类都是这么不记的吗?你就这样原谅我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可是我——”
他轻柔地覆着她的唇打断她:“不要再说谎了,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你根本不是海文的帮凶!小羽都告诉我了,你只是想激起我的反应——”他沉默几秒:“而你该死的做得好极了,我差点打死你!”
宝贝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懊恼地噘起嘴:“小羽那个多嘴婆!”
“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承认你什么也没做,完全只是为了我才撒谎的?”
宝贝别开脸,半晌才幽幽地开口:“问题就在于我什么也没做,原本我可以阻止的,但我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
“你救了无辜的生命,其他的你也无能为力的,不是吗?”
“不必为我找借口,我如果早一点——”
“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祁寒坚决地抬起她的脸望进她的眼里:“更何况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都为那件事付出了代价,我不允许你再为那件事自责!”
“是吗?真的都过去了吗?”宝贝苦笑一声,望向窗外:“那么下面那些人到底守在门口做什么?”
“该死!我都忘了!”他狠狠地诅咒:“海文那个女人简直阴魂不散!”
“祁寒,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多久?真正阴魂不散的不是海文。”
他猛然转头,两人的目光相对,宝贝轻轻地摇摇头,眼底有着深沉的悲哀:“真正阴魂不散的是周黛眉,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越是接近结束,她拍起戏来越是得心应手,融入剧中人的角色对她来说几乎已成了天性中的一部分,她几乎希望可以一直拍下去而不要回到现实的生活。
只可惜拍戏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再过不久‘舞影’就将杀青,而她也将完全回到自己的角色了。
经过那天在万君方那里的事件,她对人的体验又深了一层,连曾经那样疼爱她的表哥都可以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么她还能相信谁呢?
她投资金奇买下后半部‘舞影’的消息传开后,片厂外总守着一群虎头蜂似的记者,想尽办法想知道她和金奇已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了。说来好笑,他们似乎只在乎花边新闻,至于拍戏的好不好倒是没有人在乎。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问过她对这部戏有什么看法,她对这点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而金奇,到现在她仍弄不清楚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喜欢她呢?还是只是影视圈人常有的逢场作戏?
那天和宝贝一起回到祁寒的家里,金奇对她呵护备至,仿佛她不只是受惊,当她是个孩子似的捧着她,对他们之间扑朔迷离的情况是半个字也没提。
欢喜叹息口气,怎么她就老是学不来其他演员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呢?他们说那是成熟,成年人应该有的态度,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不为所动似的,是她太孩子气了吗?
“欢喜,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走了。”金奇突然自外面探进头来问道。
她微微一愣:“走?去哪里?”
“当然是去祁寒那里,你总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回万君方那里吧?”
“我可以回我自己的家——”
金奇不耐烦地走进来,提起她的化妆箱:“我不放心,海文那个女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又让你出什么事。”
“可是——”
“走吧!”
欢喜犹豫地看着片厂外面,好象随时都会有一台照相机蹦出来似的:“外面那些人——”
金奇朝她微微一笑,拉着她走后门:“我要是到现在还会被那些豺狼虎豹逮住,那我这些年真的是全都白混了!”
“豺狼虎豹?”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形容词会让他们恨你一辈子!”
他耸耸肩,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一下:“有些记者不只是‘豺狼虎豹’就可以形容的,那些人会把你生吞活剥而不会有任何愧疚!”
欢喜随着他快步走向他停在角落的黑色旅行车:“但愿我永远不必面对他们!”
“是啊!每个公众人物的美梦和恶梦。”他轻笑着打开车门,将她的化妆箱塞了进去:“等有一天他们再也不追逐你的时候,那表示你已没什么价值了!”
“我宁愿没价值。”她咕哝着在位子上坐好,努力拉好自己的短裙。
“这倒新鲜,不想成名的演员?”
“成名多苦,我只想当个快乐的演员,其他的一概没兴趣。”
“知足常乐?”
欢喜不太自在地耸耸肩:“至少你没说我自命清高,我只是希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已,成不成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金奇短促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将车子驶离片厂:“很特别的想法,不过我很喜欢。”
喜欢?她的脸蓦地一红,她不禁暗骂自己的多心和敏感:“我以为大部份人的想法都是这样。”
“因为他们不是演员,但不想攀上巅峰的人很少,谁都想往上爬,方法各有不同。”
欢喜顿时沉默下来,相较之下,她显得多么没有野心而且小家子气。
“对我来说,没有野心的女人我会比较欣赏。”他突然轻笑着开口:“过于汲汲于名利的女人很可怕,总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你是大男人主义者!”她不服气地反驳:“女人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的!”
金奇耸耸肩:“我不否认我是有点大男人主义,但我对逆来顺受的小女人也没胃口,我喜欢尽力而不强求的女人,象海文那样的女人只会让我觉得恐怖!”
“她只是方法不对,其实她也很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叹口气,必须承认海文的确不讨人喜欢。
“拍完‘舞影’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继续接戏吗?”他似乎只是随口不经意地问起。
欢喜摇摇头:“不了,以后除非有好剧本,要不然我不打算再拍戏,这一年来除了‘舞影’我一直在当花瓶,花瓶当久了也会烦的!”
“哦?那你想当什么?”
“不知道。”她坦白地回答:“爹地妈咪想要我回美国去继续念书,以前我回到台湾是因为我一直不能适应美国人的热情和开放,但现在想想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坦白多了,在台湾,所有的人都很含蓄内敛,我在这中间实在找不到中立点!”她轻呼出一口长气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留在台湾?”
金奇突然将车子停了下来,转头专注地凝视着她,使得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对台湾就这么失望?”
“我——也不是,只是——只是没什么理由留下来而已。”她有些无措地回答。
“如果我留你下来呢?”
欢喜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神情和拍戏时那种严肃不同,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她说不上来的东西:“我——为——为什么?”忍不住又结巴起来。
金奇温柔地替她拔开落在额上的一撮头发:“这么说吧!我想多给彼此一点时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我很希望现在可以向你求婚,但你还年轻,你可以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再想想我们是否有未来。”
她愕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突然说出这些话。
金奇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冲动,但话一出口,回过头来想想反而心安理得起来。
他不是临时起意才说这些话的!
知道自己爱上欢喜也不是一、二天的事,人要懂得及时掌握幸福。
以前他也曾谈过恋爱,但从没想过要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共度一生,他不十分清楚爱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欢喜对他的感觉,可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就够了,其他的一些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他不想懂,也不想让它困扰到他。
“我在等你的回答。”他轻轻用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我——哦——我不知道。”欢喜蓦然红了脸,明白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好笑之后,她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立刻钻进去:“这太——太突然——我是说你平常都很——很——”
“不苟言笑?”
她点点头:“你从来——从来没说过你喜——喜——”
“喜欢你?”
她再度点点头:“所以我不知道——不确定你心里——心里到——到——”
“到底怎么想?”
她又点点头,正想再说下去,看见他捉弄的眼光,她羞红了脸嚷了起来:“你——你取笑我!”
金奇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没有啊!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说得那么辛苦而已,我怎么会取笑你?”
“你——你——”欢喜又羞又气,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她伸手试图打开车门,金奇一把拖住她不让她动。
“好,好,好,别生气,我只是逗你的。”
她挣扎着吸气,泪水仍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会口吃——他们——以前的朋友——都会——笑——笑我——”
“我不会。”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吻吻她的额头,深情地注视着她:“人都有缺点,可是我觉得你的缺点十分可爱。你也许不相信,可是我真的很爱你的这个小缺点。”
欢喜哽咽地抬头望进他的眼里:“真——真的?”
“真的。”他微笑地再度吻吻她的鼻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安地在他的怀里移动,试图抽身,但他力气显然比她大上许多,她努力了一会儿,见他无意放开,只好再度望进他的眼眸中:“我想——我想我可以留下来。”
“然后?”
“然后什么?”
金奇揉揉她的头发:“我不确定我会喜欢你这个健忘的小缺点。”
欢喜皱皱她的小鼻子:“我也不确定我会喜欢我有一个这么霸道的——丈夫。”
他轻笑着低下头,唇离她只有半寸远:“我们只好想办法来确定了——”
“那是个很漫长的确定过程——”
“我的妻子百分之百是个正常人,如果各位还有疑问何不向户籍机关查询?”史昂轩不带半点感情地扫视在场的几个人:“我必须提醒各位,如果再出现类似侮辱的言语,恐怕我们得在法庭上见面了!”
杨云山沉思地看着他,再看着他身边的习小羽,她的身分的确没问题,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小羽和一般人不同。
她和照片上的宝贝十分相似——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感觉!
“我们是急躁了一点,若在言语上有所冒犯还请史先生原谅,但据我们所知,贤伉俪和宝贝是挚交不是吗?我们想知道关于这孩子的身分来历。”他有礼的询问。
昂轩的手紧紧地握了小羽一下,尽可能维持语气上的平静:“我们的确和宝贝是好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随便泄漏她的隐私,很抱歉我和内人都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
“至少你们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李福堂将几张相片放在他们的面前,脸色很是阴沉:“她是个什么怪物?树精?幽魂?还是魔——”
“够了!”史昂轩愤怒地打断:“李先生逾矩了吧?这种口说无凭的侮辱请你收回自用!”
“证据摆在眼前,她根本不是人!你何不看看照片?”李福堂毫不放弃地追问。
“李先生!”
杨云山和王河清不约而同拦住李福堂,不想重复在祁寒那里的错误。
史昂轩在社会上是有头有脸的人,拥有广大的读者群,他的大哥是著名的外科医生,他们的父亲则是赫赫有名的法官,他们得罪不起。
“我们只是想知道宝贝来自何处和她到底——”王河清思索着适当的用词:“到底有何种能力。”
“我们不必回答你们这种荒谬的问题,更何况这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何不带着你们这些窥伺的照片滚回去,让我们安静地过日子!”史昂轩按捺不住地吼了起来!
他们已‘拷问’他们将近一个钟头,他确定他的耐心早已用光了。
“是吗?那她放火烧演唱会又怎么说?”李福堂咬牙切齿怒道:“她不仅是个怪物!
还是个可怕的怪物!你有义务告诉我们真相!“”住口!“一直安静听着的小羽突然声严色厉地开口,漠然的表情和她娇柔的外表竟给人一种圣洁不可侵犯的感觉:”李先生说的实在太过分了!宝贝没有放火烧死任何人,真正的罪犯是提供这些资料给你的人!宝贝是有点特别,但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杨云山一愣,他怀疑地打量小羽:“史太太怎么知道提供我们资料的是谁?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犯罪者?还有你说宝贝有点特别是什么意思?”
史昂轩一震,李福堂得意地望着他,那神情仿佛是说:“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想不到向来温柔的习小羽竟冷冷一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天衣无缝的事向来不存在,因为那天我碰巧也在场。回答你第三个问题:宝贝之所以特别是由于她有一颗真正‘人’的心,而有些‘人’则没有。
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史昂轩几乎想大声为他的妻子喝采!
他向来知道,一旦母狮被激怒时,往往比雄狮更加凶猛可畏!但这个理论一直不曾在小羽的身上得到印证。
直到今天,她丝毫不带火气的一番话竟说得三个大男人哑口无言。
“史太太好口才!”李福堂虚假地称赞,眼光闪着冷冽的肃杀之气:“可惜我不那样认为。”他自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叠信件:“这些全是祁寒的亲笔证明,他在信中虽然没有明白地指出你的身份,但相信只要我逮到宝贝,她会给我想知道的一切。”
史昂轩和习小羽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李福堂得意地笑了起来:“到时候史太太再辩才无碍,只怕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祁寒独自在录音间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孤单地坐在大机器的面前,双眼茫然地瞪着空无一物的冷空气看。
今天的工作十分顺利,他替‘舞影’的配乐工作几乎全都完成了,只剩下和影片搭配时的修剪工作,而这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他知道‘舞影’的配乐会是他这些年来最杰出的音乐作品,可惜知道这一点并不能使他的心情愉快一些。
是什么使他心情郁闷?
答案很简单,是宝贝和他说的话。
她悲哀地、苦笑着说出来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消散,就象他一直扪心自问的:“我真的是个心盲吗?”
是悲伤蒙蔽了他的眼睛?还是他一直不肯正视存在的事实,企图用他一贯浪漫的想法改变已存在的真相?
他是真的深爱过周黛眉。一年前的他早已脱离了十七八岁盲目迷恋的时代,但他爱上的到底是真正的周黛眉?还是他在心里为她塑立的形象?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年的一切,所有的迷雾和假象如洋葱般一层一层的剥开,结果剩下的只有一句悲叹!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无比熟稔地亮起,他揉揉疲惫的眼睛,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告诉宝贝不要再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出现,他当然很习惯了,但大敌当前,她再这样做实在是很不明智的!
宝贝自金色的光芒中缓缓走向他,他很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低哑地说:“你再这样,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看到的,我不想到博物馆去找被制成标本的你!”
宝贝一反常态紧紧地回拥他,仿佛没有明天似地依附着他的怀抱。
“怎么了?”
“有人来找你,十分钟之后就会到了。”她低声说道,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使他看不见她的脸。
“最近一天到晚都有人找我,可是你没有一次是这种反应的。”他有种奇怪的预感,那种感觉使他想这样抱着她永远不要放手!
宝贝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宝贝。”他担心地轻叹,抬起她的小脸,讶异地看见她满面泪痕:“到底怎么了?
是李福堂那群人吗?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你——“”不是他们。“她勉强收起泪水,忍不住哽咽:”我只是突然想哭而已。“
“这不象平常的你。”
因为这也不是平常时期,她在心里凄凉地想着,没说出口,只是轻轻自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走向另一边:“有时候我也会想哭,以前我常常嘲笑小羽,因为她动不动就掉眼泪,我觉得那是很懦弱的行为,现在才知道哭泣也有好处的,至少比闷在心里来得好。”
祁寒注视着她出奇苍白的脸色,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宝贝,你到底想说什么?”
快告诉他呀!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她的心在嘶吼着,她强迫自己背过身去不看他的眼。
“宝贝!”他捉住她的肩将她转过来:“别吓人!”
敲门声猛然响起,来人敲得虽轻,在死寂的录音间中显得十分刺耳骇人。
他不解地低头注视着她。
宝贝勉强朝他微笑:“来了!”
“不要理他,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固执地追问。
宝贝摇摇头推他:“去开门吧!你会喜欢那个人的。”
祁寒狐疑地走向门口,宝贝突然开口叫住他:“祁寒!”
他回头,看到宝贝绝美的微笑:“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想我已经懂得人类的信任了。”
他想开口,敲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坚决了些:“等一下我有话告诉你。”他说着将门打开,然后愕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祁寒。”声音略带沙哑,是相当地动人。
祁寒猛然回头,宝贝已消失了踪影,眼前的女人又哭又笑地扑倒在他的怀里:“祁寒!”
“黛眉——”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是周黛眉。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城市沈浸在月色里是那么的美丽。
而被悲伤笼罩的你却什么也看不见。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不能忍受的是被泪水浸湿的——你那绝美的容颜。
我是那个收集悲伤的人。
将你的泪水装在玻璃瓶里,摆在我心上最重要的角落。
悲伤的你,沉睡的你。
当你的悲伤全部交给我,生命中再也没有遗憾。
被快乐幸福占满的你,比月光中的城市更加美丽!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我是那个收集悲伤的人。
这一生注定只为了你的快乐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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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第十章
离奇失踪的周黛眉于昨夜十点重新回到台湾。
离奇失踪的歌坛唱将周黛眉重见阳光!
离奇失踪的周黛眉与未婚夫祁寒泪洒录音间感人重逢——‘本报讯’于一年前演唱会大火中离奇失踪的歌手周黛眉再度神秘出现!根据周黛眉表示:她在大火中受到严重的灼伤,几乎认不出面貌,她因惊吓过度而失去记忆,为一位善心人士所救,辗转至美就医,于一个月前才恢复记忆,并成功地挽救了失去的容貌,她在忆起自己的身份后立刻由她的恩人安排返国。据她表示,她现在最想见的人是她的未婚夫祁寒,一年前他们原本打算在演唱会过后宣布结婚,不料发生意外,周黛眉生死未卜,而祁寒颓废伤心痛不欲生,如今有情人终于重逢。
“这是什么?!”万君方怒不可遏地将报纸丢在海文面前的桌上:“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海文沉默地拿起那份报纸,完全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又将报纸丢回桌上:“我对这件事和你一样震惊,事先我也不知道,昨天黛眉回来我才知道的。”
“你说谎!你和黛眉那么亲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消息?”
“你没有看报纸上——”
万君方冷冷地打断:“倘若我仍还象你一样相信报纸所报导的一切,这些年来我是白活了!”
海文抿紧唇:“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可是你最好不要再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我不是欢喜,我不会被你吓倒!”
“你早就知道周黛眉没死,可是你隐瞒着不说,你利用我,为的不是报复祁寒,是赶走宝贝对吗?”万君方又冷冽地望着她,看见她雪白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推论完全正确:“你一直在替黛眉守着祁寒,怕他会变心,所以宝贝一出现你就受不了,处心积虑要赶走她,但是你又怕引人怀疑,所以急着拉拢我,用我当烟幕弹,你真以为我是白痴?”
海文不动声色地听他把话说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竟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说的全都对吗?那你实在太低估女人的能耐了!”
“什么意思?”
她站了起来,顺手将那一份报纸扔进垃圾桶,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的确是为了赶走宝贝才和你联手,但理由不是为了周黛眉,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受不了另一个周黛眉的出现。利用你并不是想拿你当烟幕,我知道你有多痛恨祁寒,有了你很多事都会方便得多,比如说接近欢喜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的确早就知道周黛眉还活着,甚至安排她到国外就医的也是我,可惜关于这一点你也猜错了,我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而那么做的,事实上我和她早就不是朋友了,你不会猜到我有多恨她!”
万君方顿时哑口无言,当年海文是他和周黛眉的经纪人兼宣传,她和黛眉感情之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她们甚至比手足更亲密。
谁会想到当时的一切全是假象?
“你想不到对不对?”她冷笑一声:“我痛恨她玩弄男人的手法,我尤其痛恨她将你和祁寒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冷酷无情!我安排她到国外去,因为我根本不想要她再回来,我有多恨她是你连想到想不到的!”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海文,你是个恐怖的女人!连冷血动物都没你强!”
“对!我冷血,那是因为周黛眉比我更冷血、更没人性,我再毒再狠也比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宝贝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问过史昂轩夫妇,也打过电话给金奇,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见到过她,好象她从录音间消失后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祁寒不安地放下话筒,现在是他最需要的时候,而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他发觉这令他十分难受,等他一见到她,他一定要严重的警告她再也不准玩这套失踪的把戏了!
“祁寒!”周黛眉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背上,这是她昔日最爱做的动作:“还在担心那个孩子?放心吧!小孩子都是很贪玩的,等天一黑,肚子饿了她就会回来的。”
如果事情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重新见到她,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他发现,他衡量角度和过去不同了。
是她改变了?还是他改变了?
爱不是历久弥新的吗?为什么他的爱会这么经不起考验?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不高兴见到我?”
“没有,没什——”他猛然住口,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宝贝的口头禅,而她总是用这句话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很担心宝贝,现在外面有很多人等着捉她。”
周黛眉安抚地轻捏他的肩膀:“你太容易操心了。”
他蹙起眉,她应该知道宝贝的处境十分危险才对!
“你没收到我的信吗?”
她的反应是纯然的讶异:“信?什么信?你知道我没死?”
祁寒一愣,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一年来我写了不下一百封信给你,地址是海文告诉我的,她说你伤得很重谁也不想见,所以我一直不敢去看你,怕刺激到你,可是信你应该收到了才对!”
“我没有收到你任何一封信,要不然我一定会给你回信的,海文为什么要骗你?这一年来我根本没和任何人连络!”
他注视着她的眼,那双乌黑的明眸里蕴含的是单纯的迷惑和不解。
谁是那个撒谎者?
他应该相信她?海文?还是宝贝?
她们的说词各据一方,似乎谁也没有撒谎,但为什么组合起来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那场演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黛眉打了个冷颤,仿佛身历了当时的恐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处都是火,都是烟!我试着找你,可是四周都没有路了——我尖叫,拼命尖叫——”
“黛眉!”他猛摇她,将她从那无边的恐惧中摇撼出来。
她微弱地喘息,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看起来是令人心痛的可怜:“对不起,我每次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会这样——”
他努力保持冷静不将她拥进怀里安慰她:“然后呢?”
“然后等我再次睁开眼,他们说我已经昏迷不醒三个多月,他们都快放弃我了,我全身都严重灼伤,喉咙也被浓烟呛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也无法开口说话,等到我能说话,半年都已经过去了。”她黯然地垂下眼:“我动过很多次手术,都是那个华侨出的钱,可是他也无法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直到一个月前我才恢复记忆。”
这番说词和她告诉报社的一模一样,但为什么他无法完全相信?
她的脸上的确有几道淡淡的痕迹,她的声音也比过去低沉、沙哑一些,但这一切,为什么会让他觉得不足采信?
周黛眉幽幽地叹口气:“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的事又怎么能期望别人相信我?更何况一年都过去了,也许——”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祁寒无言地将她颤抖的身体抱进怀里——试图不让矛盾犹豫的情绪出现在声音里:“别这么说,你吃太多苦了,我不该再怀疑你,我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好想你,睁开眼恢复记忆的一刹那,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她啜泣着偎在他的怀里。
祁寒拥抱着她,心里感受不到半丝暖意。
浓浓的罪恶感淹没了他,也许她说的全是实话,他有什么资格责问她什么?毕竟当时站在舞台上被大火包围的不是他!
“黛眉,你知道起火的原因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我后来看了报导,说很可能是电线走火引起的,纪念馆付之一炬,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是海文放的火。”
她猛然僵直:“海文?!不可能!她怎么会放火?她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她——”
她开始哭泣,猛然地摇着头,头发全披散到泪水纵横的脸上来:“她不会的!海文不会陷害我——”
“黛眉,面对现实!”
她哭着扑倒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因为我和你相爱,海文爱你很多年了,但是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这是事实,海文自己也承认了,是她放的火没错。”祁寒挫败地叹口气:“我猜我写给你的那些信也全都落在她的手上了,海文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她连宝贝都——”
“她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她惊呼,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力气之大几乎都要咬出血来了。
祁寒连忙轻碰她的唇瓣强笑着说:“不过没有得逞,宝贝是很能照顾自己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累了吧?今晚就先住宝贝的房间好吗?我去替你准备一下。”
他起身往房间走。
“祁寒!”
“嗯!我马上就好。”
周黛眉不发一语地奔进他僵硬的怀里:“我爱你!你从来没忘过这一点?”
他无言以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实在是个胆小鬼!”
“有,你说了不下一百次了。”她闷闷地回答,躺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一下。
习小羽叹口气:“宝贝,你的时间快到了,我真弄不懂你到底还在我这里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祁寒那里去呢?他刚刚又打电话来了,我真痛恨必须让昂轩对他说谎。“”他必须用自己的眼睛找真相,我帮不了他的。“
“所以你躺在这里任时间在你的眼前溜走?”
宝贝斜睨小羽一眼:“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扮演的角色很讨人厌,老是在说教!以前可爱的习小羽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回嘴:“被你气跑了,对付你我只能这个样子,你这个小冷漠鬼,说什么都感动不了你!”
“那你还罗嗦些什么?”
“宝贝!”
宝贝自沙发上一跃而起,干脆直视小羽忧心的目光:“不要再替我操心了好不好?
我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难道去听周黛眉和他互诉情衷吗?那里现在没有我的位子,如果你也不欢迎我,那我走好了!“小羽一把拉住她:”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宝贝顿时气馁:“我知道,对不起,我拿你当出气筒!”
“别养成习惯就好。”小羽不在意地拍拍她的手:“那你打算拿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他们不逮到你是不会死心的。“”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她兴趣缺缺地回答,又躺了下去。
“宝贝,我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如果他们真的对我那么有兴趣,那么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不在意。”
“你还是这么任性。”史昂轩摇摇头走了进来,在小羽的身边坐下,顺手搂住妻子圆润的肩:“万一你被逮到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你看你,大家都为你操心,只有你自己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小羽倚在丈夫的怀里轻斥。
宝贝翻翻白眼,充分地表现了她的无可奈何。
“还有,你能不能对祁寒想想办法?他每十分钟打一通电话已经快把我烦死了,我再说一次谎就会下断舌地狱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面对他们两人的目光,宝贝厌恶地发出咕哝声:“好,好,好!我走!我现在马上回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当金色的光芒闪起,小羽温柔地偎在丈夫的怀里问道:“宝贝,你是真的懂得了爱和信任了吗?”
金芒柔和地闪动一下,宝贝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清晰地传了过来:“不,但我已开始学习了。”
她轻轻微笑,看着金色的光芒终于只剩下一个小光点,然后消失:“那么你是真的懂了。”她低喃。
史昂轩双手环住妻子的身体:“这是不是代表我们的责任已经告一段落了呢?我的妖精新娘。”
小羽叹口气,更加靠近丈夫:“我很希望是这样。”
“表哥!”欢喜打开万君方的房门轻唤:“表哥,你在吗?我带人来见你。”
“我在这里。”
欢喜拉着金奇的手走进他的卧房,万君方正将行李一件一件塞进旅行箱中:“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你要出门?”
“嗯!”
欢喜走到他的面前,小心地打量他有没有喝醉酒的痕迹:“你要去哪里?”
万君方盖上旅行箱盖苦笑着摇摇头:“还不确定,也许到美国找你爹地妈咪吧!”
“为什么?你还在生我的气?爹地和妈咪已经把钱汇给我了,你不必——”
“不。”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们两人也坐下来:“这和你无关,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他看了看他们轻轻微笑:“不过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好消息好让我去通知他们。”
欢喜害羞地看了看金奇,他微微抿紧唇。
对万君方他一向没什么好感,尤其他又和海文合作陷害宝贝,对欢喜的生死置之不理,若不是欢喜的坚持,他还真不想来见他,可是谁叫他是欢喜在台湾的唯一亲人。
“我和欢喜打算先订婚,等双方都稳定下来之后就结婚。”他简洁地说明来意。
万君方的心里涌上一阵苦涩。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怨不得其他人:“恭喜你们,仪式定在什么时候?我到美国会先通知姨丈和阿姨回来参加的。”
“等‘舞影’一杀青,在杀青酒会上我们就会宣布订婚。”
“那很好。”
金奇斜睨他一眼,确定该说的都已说完:“我们走吧!欢喜。”
“可是——”她为难地来回看着二个男人,万君方虽然不好,但他终究是她的表哥,就这样走开不是她的作风。
“等一下!”万君方突然开口。
“还有事?”
他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坐下:“我知道你对我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但现在我已决定退出战场了,你又将成为我的表妹婿,至少我们可以谈一谈。”
欢喜拉拉金奇,他勉为其难地点头坐下。
“周黛眉已经安全回到祁寒的身边,我想我和祁寒之间的恩怨也该告一段落了。”
他不胜唏嘘地说道,诚恳地看着他们两人:“我前阵子很荒唐,请你们原谅!”
“我不会怪你的,你是我唯一的表哥啊!”欢喜温柔地回答,她推推身边的金奇:“金奇也不会介意的!”
他自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代表他不情愿的回答。
“我知道你和祁寒、宝贝是好友。”万君方有些罪恶感地垂下眼:“我对宝贝十分抱歉,我没资格那样对待她,我和祁寒的恩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知道就好。”他终于开口,口气很是僵硬。
“金奇!”
“没关系,我自找的。”万君方好脾气地笑笑,完全恢复了过去的理智:“至少我还有勇气承认错误。”他感伤地凝视欢喜:“反正我就要走了,以前的一切对我都不再具有意义,我对祁寒,现在也已释然,他和我一样,都只是倒楣的棋子而已!”
“什么意思?”
万君方苦笑一声:“这一切都是周黛眉和海文所导演的!她们的立场不同,都以为可以双手遮天,没想到弄到这种地步。”
金奇目光焖焖:“恐怕我还是不明白。”
“那恐怕我必须从头说起了。”
“你实在很无能!”
“我别无选择。”
女人尖锐地大笑:“什么叫别无选择?连个小鬼都无法摆平,我真怀疑你这几年都在干什么?”
“别得寸进尺!”她警告。
女人的表情顿时软化下来,几乎有点哀求的意味:“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是你也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个男人逼得我快疯掉了!”
“我很怀疑这一点。”
“拜托嘛!我都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可是——”
她叹口气打断她,知道自己又输了这一仗:“别说了,现在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事情再闹下去会不可收拾的,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女人满不在乎地微笑,几乎有点孩子气地耸耸肩:“反正我都已经回来了,过不了多久大局一样会掌握在我的手里,只要把那个小鬼摆平就没有问题了!”
“别这么自信,祁寒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可不是笨蛋,那个小鬼也不是好惹的,别忘了她根本不是人。”
女人惊讶地笑了起来:“你怕她?”
她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如果你见到她,你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的。”
“怕一个妖精?”她夸张地大笑:“拜托!这是廿世纪末呢!更何况有李福堂那伙人追着她,她再厉害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祁寒呢?”
女人撇撇嘴,不耐烦地挥挥手:“先敷衍他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再放一场火?”
“搞不好。”
“黛眉!”
周黛眉翻翻白眼:“你怕什么嘛!一年前还不是平安无事?难不成你还真舍不得祁寒?我真搞不懂你,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他那块木头?”
“既然是木头,你何必在他的身上下六年的功夫?”
“越有挑战性的事我越喜欢。”
“如果他知道真相会宰了你!”
她自信满满地微笑:“不可能,他爱死我了!”
“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再看上那个小妖怪!”
“男人嘛!总是不甘寂寞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本就是这样的,不过既然我回来了,他当然会回心转意啦!”
她沉默着,表情有些黯然。
周黛眉连忙上前抱着她哄着:“别这样嘛!好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为了我牺牲了很多,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出口气啊!他连正眼都不看你一眼,他信上怎么说的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当你是一回事!”
“信是你交给李福堂的?”
她耸耸肩:“对啊!最强有力的证据嘛!”
“又是我背黑锅。”
“谁叫你是我姐姐?”她耍赖地微噘起唇:“妈妈临死前交代——”
“我知道,你不必老是拿妈来压我,你要我做什么我不是都一一做到了吗?就算将来有什么事,坐牢的一定是我。”
“海文姐姐!”
海文微微苦笑:“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周黛眉得意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是啊!世间少见的好妹妹!她在心里这样悲哀地想着,望着妹妹完美的天使面孔,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东西推了他一下,他猛然睁开眼睛:“宝贝!”
宝贝坐在沙发边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你!”祁寒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抱着头重重地呻吟出声:“我怎么会睡成这个样子?我记得我明明在等你——”
宝贝拍拍他的头:“笨!被下了药都不知道!”
“下药?”
“安眠药罗!放在你的茶杯里的。”她指指他桌上的杯子。
“怎么会?茶是黛眉——”
“对!是周黛眉。”宝贝怜悯地望着他:“执迷不悟的男人真是可怜。”
祁寒愣愣地看着那杯茶,茶是比平时浓,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说那是一种国外特产的茶叶,他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只喝了两口:“她人呢?”
“终于学聪明了。”宝贝拍拍他的头以示奖励:“我猜她是去拜访朋友了。”
“去见什么人不能让我知道?”他恼怒地将这杯茶扔进垃圾桶:“居然给我吃安眠药!”
她安慰地坐在他的身边:“别太生气,反正你也没怎么样嘛!”
“你知道她去见谁了对不对?”
宝贝抿紧唇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宝贝!”
“你自己去问好吗?你不是一直在强调‘信任’吗?为什么你自己做不到?”
“那是因为我不信任她。”
“可是你以前——”
祁寒苦涩地撇撇嘴:“你不老爱说我是心盲?现在我看出端倪来你又逼着我否认,我以前是错的,我必须承认我的确十分矛盾,现在我正打算更正我的错误行吗?”
宝贝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用新的角度来看周黛眉吧!”他叹口气,才一个晚上的相处,他发现周黛眉言语之间诸多漏洞,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来,她想用眼泪淹死他,表演十分精采。
若不是宝贝提醒了他,或许他永远都会在她精采的演技中迷失自己!
“我不明白。”
“你又有什么不明白了?你真是个问题多多的小妖精。”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
宝贝嘟起嘴:“那你以后怎么知道谁可以信任呢?你以前也那么信任她,而且你以前不是很确定自己深爱着她吗?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就不是?另外——”
“我怎么知道我对你的爱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是不是?”他替她接下去。
宝贝认真地点点头,等着他回答。
祁寒搂着她的肩,背靠向沙发,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得上好好替她解答来得更重要了:“我的确无法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会直到永远。”宝贝微微一僵,他安抚地吻吻她的额头接下去:“因为我不是先知,我无法预知未来,我也不能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或许觉得奇怪,但人类都是这样活下来的,没有人能追究为什么。”他叹口气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对黛眉的爱是一生一世的,是因为我从没和她朝夕相处过,而她又失踪一年,相形之下,我将她美化得不象活人,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那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当她这次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快地发现到自己的错误——而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
宝贝似懂非懂地瞅着他:“那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爱是真的?而不是一时的幻想?”
天底下会有把‘爱’拿来当课题似讨论的情人吗?
祁寒苦笑地看着她:“你真是个难缠的小东西,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彼此最糟的一面我们都看过了,可是我们还是深爱对方,所以这绝不是幻想!”
“照你这么说,那天下的人不都该先试婚吗?”
“宝贝!”
“我真的不懂嘛!”
祁寒翻翻白眼:“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笃定你只爱我一个?”
“我就是知道。”
“总有个理由吧!”
“这种事怎么会有理由?”她怪叫起来。
“这不就得了?”爱情本来就没有理由。
“可是我不是人啊!”
祁寒轻轻打了她一下:“都一样的,你没听过爱是不分种族、国籍的?”
“这——谬论?”
他邪邪一笑:“小讨厌鬼!别老爱打破沙锅问到底还问砂锅在哪里好不好?人类全都是冒险家,这样你满不满意?”
宝贝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可是他知道她还想再问,于是连忙先声夺人地开口:“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黛眉到哪里去了?”
“海文那里。”
“海文?她们——”
“她们是姐妹!大傻瓜!”
当祁寒怒气冲天地直奔海文的住处时,周黛眉已经回到他的家里,而宝贝正坐在客厅里等着她。
“你——”她先是一愣,随即知道宝贝的身份,温柔地笑了起来:“你是宝贝,对吗?”
“没错,我正在等你。”
周黛眉在屋内四下看了一会儿:“祁寒呢?”
“不在,去找海文了。”
她谨慎地打量着宝贝,小心地和她保持一段距离:“找海文?”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去找海文和你,不过既然你在这里,他当然只找得到海文了。”
她冷下脸:“你对他说了什么?”
“真相。”
周黛眉煞白了脸:“你这小怪物——”
“别骂人,要不然我会咬你的。”宝贝笑吟吟地打断她,在知道祁寒的心意之后,她变得无畏无惧起来:“你才是真正的怪物,连自己的亲姐都不放过,很难相信你居然是个‘人’!”
“你——”
“海文当然不会出卖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一个妹妹,不管你有多邪恶,她对你都一样愚忠,而你因为嫉妒母亲对她的偏爱,嫉妒她有父亲,而你没有,就处处处心积虑地想霸占她的一切,她爱上祁寒,所以你接近祁寒,让他爱上你,然后又因厌倦了祁寒和债务,决定放把火烧掉一切,海文理所当然地替你做了那件事,等到你在国外玩腻了情妇的游戏,你又想回来,海文正好给了你最好的掩护,反正一切都是她做的,你一样纯洁无瑕,可是你又怕海文会出卖你,所以密告她是纵火犯,你知道她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你,所以只要一把她弄进监狱里,你又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不对?”宝贝怜悯地看着她:“我实在不知道你们两个里面,到底谁比较可怜一点,是不明事理的海文?还是心理变态的你?”
周黛眉一脸肃杀之气地瞪着她:“光凭你这些话我就不会放过你!”
“当然,教唆李福堂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美色当前,又名利做有力的后盾,他拚死都会把我逮到手。”
“既然那样,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就把他叫上来吧?”她冷冷地威胁。
宝贝轻笑:“你真傻,你真以为你们逮得到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祁寒不在的时候来拆穿你吗?”
她谨慎地打量着她。
“因为我不想他和李福堂发生冲突,我更不想把危险带给他,反正他有眼睛会看,不需要我说太多。为了不让你们太辛苦,我决定自己送上门,也省得你们麻烦。”
“什么意思?”
宝贝微笑地走向门口:“意思是说你完了!”
门打开,外面站着金奇、欢喜和李福堂一行人。
“我什么也没有承认!”周黛眉冷笑着开口。
“周黛眉。”宝贝摇摇头:“你什么也不需要承认。”她直接走向杨云山:“我同意参加你们的测验,但李福堂必须把周黛眉曾说过的一切全告诉警方。”
“宝贝!”金奇阻止她。
她只是朝他眨眨眼:“不必担心我,赶快去把万君方找回来才是真的,他是主要人证之一。”
杨云山严厉地望了李福堂一眼:“我同意。”
周黛眉燃着疯狂恨意的眼燃烧着,而她别无选择!
“宝贝和万君方到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把一切拼凑起来的?”祁寒蹙着眉百思莫解地问:“等我到海文那边的时候,警方的人已经比我早一步到了,海文居然连问都没问就和他们走了!”
金奇和欢喜对望一眼,他清清嗓子:“万君方是和海文大吵了一架,海文口口声声说她有多恨周黛眉,理由是为了你,万君方本来深信不疑的,可是海文的说词和报上说的实在相差太大。他利用关系查到周黛眉所说的华侨,才发现那个人本是个富商,他替周黛眉还清了债务,交换她当他的情妇,那场大火只是为了掩护她的行踪而已,周黛眉从那人身上骗了一大笔钱,再把他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之后一走了之,回台湾来避风头,这一切当然都是透过海文安排的。万君方又问了他一个在政府机关做事的朋友才发现她们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而且周黛眉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她的精神有异常的现象,只不过她很聪明,一直伪装得很好才没被人发现而已。”
祁寒叹了口长气:“我真的是个大傻瓜!”
金奇又和欢喜对望一眼,欢喜不断地扯着他的衣袖。
“怎么?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放心好了,我现在是金刚不坏之身了,没什么可以令我更吃惊的了!”
“祁寒!开门!祁寒!”
“史昂轩?”他起身咕哝着:“今晚可还真热闹,除了宝贝之外所有的人都到了,那个小鬼又跑到哪里去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
门一开,史昂轩和小羽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混帐东西!你又对宝贝做了什么?”
“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我没有啊!宝贝又怎么了?我一回来就没看到她,我还以为她在你们那里呢!”
“鬼扯!如果不是你又伤她的心的话,她干嘛自投罗网跑到李福堂那家伙那里去?”
他的脸色刷地惨白:“你说什么?宝贝被李福堂捉走了?”
“不是的。”金奇呻吟一声:“她是自愿去的,交换条件是李福堂必须到警方那里作证。”
“天啊!那个大白痴?”祁寒大叫一声往外冲去。
“等一下——”
他已不见人影,连电梯都没搭,笔直从楼梯冲了下去。
小羽叹口气:“急什么嘛!他根本不知道地点!”
史昂轩轻轻笑了起来:“让他找找有什么不好?那家伙缺乏教训!”
金奇不解地望着他们:“你们好象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小羽微微一笑:“有什么好急的?屠龙骑士已经出发了不是吗?”
“先生!你不能进去,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年迈的警卫拼命拉着他的衣袖,他不耐烦地甩开他。
“宝贝!”
“先生,我要叫——”
“李福堂!把宝贝还给我!要不然——”祁寒用力推开研究室的大门,傻傻地站在那里。
“你真的很吵啦!”宝贝轻声抱怨,其他三个人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仪器上的报表:“不要紧张好不好?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祁寒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他脑子里全是宝贝无助地躺在手术台上的景象:“我吓死了!不过我比较担心你会对他们怎么样。”
宝贝调皮地吐吐舌头:“你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机会下手。”
“先生——”
杨云山对老警卫挥挥手,头也不抬地说道:“祁先生是我的客人。”
老警卫有些不高兴地瞪了祁寒一眼:“早说不就没事了?”
他歉然朝他微笑:“抱歉,我太急了一点。”
警卫咕哝着喃喃抱怨转身离去。
祁寒拉着宝贝走到门边,以备不时之需可以方便逃走:“你为什么这么傻?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她神秘地对他微笑不发一语。
“真奇怪!太奇怪了!”王河清不解地率先起身,李福堂和杨云山随后也摘下眼镜转了过来。
祁寒谨慎地紧紧握着宝贝的手。
李福堂气忿地丢下手中的报表纸,悻悻然离去。
杨云山意味深长地看着宝贝:“除了脑波比一般人强之外,这孩子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欣喜若狂地欢呼起来,抱着宝贝转了好几个圈子:“放心了,我们可以走了!”
宝贝拍拍他的头:“本来就该放心嘛!穷紧张!”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宝贝大方地点头。
杨云山拿出那叠相片:“那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宝贝故作惊讶地朝那些相片挥了挥手:“有什么不对吗?”
一直看着相片沉思的王河清惊叫起来:“怎么回事?相片——”
杨云山低头一看,原本相片上的影像正渐渐褪色,终于变成一张张普通的白纸。宝贝调皮地侧着头:“我看不出什么地方有问题。”
杨云山叹口气,将那张张白纸和报表全丢进了垃圾桶:“你真是个调皮的妖精!”
祁寒宠溺地朝她笑:“放心吧!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才怪!”
“不信你试试看好了!”
他们斗着嘴走出科学研究院。
“就这样放她走?”
杨云山摇摇头叹口气:“世界上未知的事物太多了,只要不危害到其他人,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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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键入尾声
‘舞影’的票房大振低靡的国片市场!
原本不被看好的欢喜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偶像兼实力派的当红巨星,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和金奇宣布订婚的消息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前一阵子周黛眉返国所引发的事件闹得满城风雨,随着她未婚夫祁寒骤然结婚而到达最高潮!
唱片界名人海文坦承周黛眉是她的妹妹,一年前的演唱会事件也是受到她的教唆而为,但她仍极力为她辩解,院方也证明周黛眉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现象。
所以当她在法庭上指认祁寒的新婚妻子是妖精时,法官当机立断地判她入精神病院疗养——而海文当然是有罪的,被移送地检处法办。
就这样结束了这一段恩怨,新闻界正愁没有花边新闻可以报导时,‘舞影’的成功刚好可以使他们忙上一阵子,更不用提其原声带正是出自于前阵子的男主角祁寒之手了!
当然,‘舞影’的女主角欢喜是著名男歌手万君方的表妹,而万君方和周黛眉曾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舞影’的编剧史昂轩是祁寒新婚妻子宝贝的法定监护人——‘舞影’的导演金奇一怒撤掉女星何秋虹,不惜买下后半部电影捧其未婚妻,而金奇和祁寒又是莫逆之交——可以写的花边新闻实在太多了,另外在科学奇闻版上,国内科学权威杨云山博士发表了一篇报导,指称‘妖精’的的确确存在,多次元世界的话题重新开始被炒热。
愁没有话题可谈吗?只要找份报纸,东拼西凑就会找一个精采绝伦的故事喔!
“宝贝!求求你下次走正门好吗?不要老从墙角、窗户蹦出来!”
“爱就是信任——”
“这和信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爱我就信任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是:”不走正门。‘“”把悲伤交给你还不够,你连我的胆子都要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可是爱就是——”
……
你懂得爱和信任了吗?
——完——
《情剑无名》沈亚-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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