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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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第一年 (第2/3页)

他塞回车里去,命令他:“睡觉。”

    兰缪尔只好在车厢里找了个角落躺下,他拍了拍魔王的手臂,说:“奴隶只是想起自己刚到深渊的第一年。”

    那一瞬间,昏耀的心脏收缩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仿佛是想要阻止什么,但失败了,只能听兰缪尔把话说完:

    “那次也是因为俘虏,王还跟我生过气,是不是?”

    兰缪尔怅然舒展眉头:“如今再回忆起来,觉得恍如隔世……”

    ……

    将人类圣君带下深渊的第七年,魔王昏耀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痛苦的事实: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兰缪尔提及他们的过往,提及早年间那些血淋淋的记忆。

    昏耀并不愿意接纳这样荒唐的现状。为了逃避本心,他已经挣扎了许久,尝试了各种办法,但都无济于事。

    如今他被迫承认:没错,事实就是这样荒唐,他后悔了。

    他后悔当年对兰缪尔的每一次伤害。

    哪怕彼时他们只是仇人。

    当昏耀重新策马回到队伍的前端时,他知道接下来的这段路途,自己好受不了了。

    因为他也开始想起第一年。

    那时兰缪尔刚到深渊,本就是重伤未愈的状态,又被他以蜜金剥夺法力,灌入魔息,再加上咒文的效果,其残忍程度不亚于酷刑。

    瘴气肆无忌惮地侵入他的体内,像是火焰在永不间断地烧着他的内脏。兰缪尔差点活生生疼死过去,挨到后面几天,整个人已经意识涣散,像是被烧成一具只剩灰烬的空壳。

    而沉重的镣铐就压在他的手足上,伤口反复溃烂,血肉模糊,在单薄的粗衣上晕开一片片暗红的血迹。

    不仅如此,他还像牲畜一样被锁在魔王的宫殿后面,只被允许坐或者爬行,且必须以奴隶自称。所有前来拜见魔王的魔族途径这里,都可以肆意羞辱他,抢走他的食水,撕烂他的衣服。

    那段时间,没有一个魔族认为这位出身尊贵的人类可以忍受这样的折磨。

    他们兴致勃勃,怀着残忍而兴奋的心思,等待人类的王什么时候死去,死去的时候有多么凄惨。

    但兰缪尔始终保持着顺从的隐忍。

    他从不反抗,从不宣泄,每天都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忍痛——大部分时候,因寒冷而不得不用手臂抱着自己。

    如果哪天有了力气,他就仰起头,凝望着窗外那片黑暗的穹隆。结界散发出的光就像月亮。虚幻的月亮之上,是他回不去的家乡。

    然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从生死的罅隙间熬了过来。

    并不是好转了,而是适应了。就像顽强的野草在岩缝里扎根那样,就像深渊的每一个魔族那样……

    他的身体开始适应在瘴气中呼吸、在黑暗中生存的日子。

    魔族们显然对此不满,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辱他。

    某个深夜,年轻的魔王久违地来瞧自己的战利品。

    兰缪尔衣不蔽体,正蜷缩在角落里昏睡,眉头皱得很紧,唇瓣干裂,渗着血。

    昏耀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目光又落在旁边不知被打碎了多久的食碗和水盆上,大约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踢了踢奴隶身上的锁链,让人醒来。

    兰缪尔睁开失焦的双眼,恍惚了许久才清醒。

    他仰起青白的脸瞧着昏耀,竟吃力地笑了笑,喊他:“吾王。”

    昏耀居高临下,覆盖着鳞片的面庞在黑暗中难以分辨神情:“后悔吗?”

    “这就是深渊,肮脏的魔族生息的肮脏的地方。兰缪尔,你不该来。”

    兰缪尔说:“我已有所觉悟。”

    昏耀:“自称。”

    兰缪尔:“……所以奴隶不后悔。”

    “何况,”他低声咳嗽着,“这本就是吾王与奴隶的交易。魔族不再伤害王城的子民,而奴隶臣服于您,说好了的。”

    昏耀眼底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腰间解下一个铜制酒囊,扔到地上:“喝吧,蛮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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