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修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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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修宁(四) (第3/3页)

影里又熬了几年,见了太多人死,心反而静了。”

    “陛下令我们南迁,起初我是不肯的。可我娘问我,难道要因为我们一家受了委屈,就让千千万万有父母儿女的人去为我们拼命?”

    意行看着修逸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既敬且惧。

    “七哥,你我心知肚明,时局已经到了哪步田地。”修逸目光沉静淡然,“我们是小辈,左右不了走势。我与你把话说开,只是想求你跟陛下阐明利害——天下不是一个人就能坐得住的。陛下总想着大权独揽,前几年分了云家的兵权,逼云行勉入朝为官。西北军的主帅没了,由陛下亲派的武将统领,结果如何?西北防线已经退到嘉峪关了。”

    “我们忍让,但并非引颈待戮。”修逸声音冷下去,“多个在卧榻之侧打盹儿的权臣,顶多让陛下睡得不安稳。可内乱一起,北边的蛮子趁机长驱南下却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见意行沉默不语,修逸用指节叩了叩桌案:“派刺客截杀你的人不是我。”

    门被推开,一个手脚被紧绑着的人被何必一脚踹进来。

    他奄奄一息,明显已经用过刑,身上的伤口流着脓血。

    恶臭的气息和满身的污秽让修逸不禁皱了皱眉:“七哥,你自己瞧吧。”

    意行起身,走到这人跟前,问何必:“哪找来的?”

    “秘密。”何必笑,“您只需看是不是那天的刺客。”

    意行记得,遇刺时恰逢雨夜。

    对方人数不多,用的武器和招式极其怪异,鹤形蛇影,诡谲飘逸,杀得锦衣卫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连死死护住他的何妄也被打入了水中。

    死里逃生,他不会忘,也不敢忘。

    意行屏息,用脚尖挑起这人的下巴,瘦脸儿,细长眼,像是东瀛人。

    何必道:“崇绮公主私下养了不少暗卫,用的全是安南人蒙古人或朝鲜人。”

    意行不太信,淡淡道:“真有出息。不仅养面首,还养杀手。”

    门被敲响,有人禀报道:“主子,何指挥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何妄带着两个抬楠木箱匣的锦衣卫停在了门槛外,没等他开口问,意行就指着脚边的人吩咐道:“好好医治他,我要把他带回京审。”

    “是。”何妄应声,目光瞟向一旁默坐的修逸,试探着问道:“殿下,属下把雀儿姑娘送到了客栈,她又哭又闹,以死相逼,非要您回去陪她……”

    “一个妓女,有什么要紧?”修逸不屑道,“七哥,外面都是蛇虫鼠蚁,不如留在我这里。”

    意行没说同意与否,只道:“我想见见修宁。”

    又指了指被放在槛外的楠木箱匣,“我已有三年没见过她。”

    修宁幼时身体不好,在皇宫中长大。后来皇后死了,皇帝和宁王关系恶化,便又回到了父兄身边。

    每逢她生辰,意行总要寻个由头北上去看她。他会花掉自己大部分俸禄,去寻天上有地上无的珍宝,捧到修宁面前。

    意行还记得三年前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他送了修宁两幅画,一副是月宫桂兔,一副是蔷薇。用玉石拼成,色泽相宜,瑰丽惊奇,奢靡却不流于庸俗。画中镶嵌的夜明珠散出清光,光在玉石画中幽幽地转着,每一块玉中都像是养着颜色不同的萤火虫,闪闪明灭,好看煞人。

    意行花尽了心血设计,修宁却不怎么开心。

    当时她的嗓子还没有哑,声音恬静温柔。

    她说七哥,陪我喝酒吧。

    于是两人喝了整整一大坛江南梅子酿,醉倒在桌上,面对面趴着,醺醺然对视。

    意行说,你许个愿,七哥有求必应。

    修宁笑着说醉话,我要骑天下最快的马,用天下最利的剑,去杀天下最该死的人。

    意行问,谁是天下最该死的人?

    修宁一点点凑近他,热酥酥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

    她说,当然是我的七哥。

    一时间意行心中生出无限遐想,却听她又说,七哥,若我早知你会活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当初我不会救你的。

    到现在,意行还记得修宁寂然一笑,满脸成灰的样子。

    从那以后,她再不见他。

    再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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