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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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缓缓起身,赵和泉则被她抓着脖子,举了起来。

    她将脸凑过去,似乎是在仔细打量。

    渐渐的,自赵和泉脖颈处,也就是被女人手抓着的地方,开始有黑色的斑点不断长出,很快就蔓延至了全身。

    然后,这些斑点开始逐步扩大,互相融合,形成一片接着一片的黑色脓肿,每一片的中央区域都鼓起了包,脓汁不断溢出,顺着身体下滑,最终汇聚在离地的脚部,形成液流滴落在地。

    只是,赵和泉并没有流露出痛苦也没有挣扎,似乎还在熟睡中。

    反倒是李追远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要是接触这女人就会被感染腐烂的话,那么先前女人掉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两块碎肉……

    脸上,开始痒了起来。

    仔细感受了一下,是真的痒,不是心理作用。

    但现在,就算再痒,李追远也不敢伸手去抓。

    随即,女人单独用左手提起赵和泉,横举在身侧,这一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人的体格,确实高大得有些离谱。

    先前李追远被女人的出现和对视给震惊到了,因此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她发现女人的身形,很像是庙宇里的神像。

    应该是抓到了想要找的人,女人就这么提着赵和泉向坝下走去。

    她走得很平稳,目视前方。

    然后在行进到一半时,身子继续在前进,可头却忽然九十度旋转,看了过来。

    李追远内心一颤,

    她,

    居然还在观察自己!

    女人一边看着自己这里,一边继续前进,最终,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下了坝子。

    脸上的痒感,还在持续。

    李追远躺着没动,眼皮依旧保持着微睁。

    时间的流逝感在此刻有些失真,他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反正,他还是在坚持着不动。

    蓦地,

    在自己视线区域的左下角,女人的那张血肉翻滚的脸,猛地探出。

    像是一个已出了门的人,又想起了什么,身子还在屋外,却后仰着脖颈将脑袋探回来看向你。

    那两排白牙,是唯一能够呈现出其面部表情的位置。

    白牙上下保留些许距离,脑补之下,赋予她皮肉五官,应该是在笑。

    仿佛在说,

    呵呵,

    我只是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睡。

    只不过,这次李追远没有再被吓到,他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一出。

    因为周身的寒意没有消散,就意味着女人还没有走远,依旧在附近。

    脑海里,都能想象出她站在坝下站着不动的样子。

    刘金霞说过,那些脏东西对能看见它的人,会产生异常浓厚的兴趣,所以,哪怕“看见了”它,也得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终于,压抑的氛围不见,寒意消散,夏夜的暑热重新席卷,晚风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仿佛从冻库里走出,从身体到灵魂,都有一种化冻的感觉。

    这也就使得脸上,更痒了。

    好像现在只要能伸手抓几下,就是这世上最酥爽最惬意的事。

    但是,李追远还是不动。

    他的意志力已经松弛,他的自控力也几乎被拉崩,可他还是强撑着依靠惯性,保留着先前的睡姿与眼角。

    倏然间,寒冷再度出现,这次来得很快很急也很迅猛。

    不是自己被重新拖入了冻库,而是冻库开着门,长了腿,将自己吞入。

    耳畔传来两声落地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铁链的摩擦清脆。

    视线之中的身前一点点位置,出现了一双腿,最下端,是一双还在滴淌着脓液的脚。

    这是赵和泉的脚,他现在被女人提着。

    所以,女人现在站在自己身后,距离自己的头很近。

    她还在看着自己。

    这一刻,李追远都对女人的这种不懈坚持感到难以理解。

    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不停地试探,那为什么不干脆像对待赵和泉那样把自己也给提起来?

    你不是还空着一只手么?

    这时,李追远忽然又想到白天听到的传话里,是两个海河大学的学生拿锤子把女菩萨身上铁链砸断的。

    应该就是薛亮亮和赵和泉了。

    可女人只提起了一个赵和泉,却没提起薛亮亮。

    所以,这证明女人这次出来,只能提走一个?

    一下子,李追远脑海清晰了。

    这是一种反向竞争,竞争双方是自己和赵和泉,要是自己露出破绽,女人很可能就会放掉赵和泉,转而抓走自己。

    她的连续试探,其实也是在权衡。

    李追远是不可能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赵和泉脱险的,非要二选一,那肯定是选赵和泉陪着女人下去。

    反正他的理想国是美国,签证难下,大西洋又辽阔难渡,投胎转世过去也不失为一种捷径。

    单纯的苦熬不好受,可问题一旦简单化为一场竞赛,就属于被拉回到自己最擅长的那个赛道。

    迅猛的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女人应该是又走了。

    但李追远,也就这么固定住了。

    他不再计较这梦是否已经醒来,也不去在意女人是否还会再回来,他就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个半闭着眼的程度。

    脸依旧很痒,这迫使他不得不找寻另一种方法来转移注意力。

    他开始思索《阴阳相学精解》第八本里的算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也没事可以干,更不敢干,那还不如干脆继续学习。

    大脑里,一排排人脸不断浮现,又逐渐重叠。

    李追远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心里浮现出一张人脸时,她可男可女可老可少;

    细看之下,其实从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到耳朵,都在不停发生着变化。

    时下京里女生间流行着一种贴花纸的游戏,就是一张印有模特身体的纸,附带一大堆从发型到各种衣服的贴纸,你可以自己选择把想要发型衣物撕下来,因其背面带胶,可以贴到模特身上去,像是一种简易版的玩偶换装。

    李追远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玩着这个游戏,但他的妆容库里的配饰,可比一套贴花纸玩具盒里,要丰富得太多太多。

    玩着玩着,李追远心里逐渐升腾起一个念头:

    可不可以尝试让这张脸动起来,说说话?

    《阴阳相学精解》前七本是大量的死记硬背和计算量,在第八本,才是科学到玄学的转变,这里的玄,指的是一种门槛。

    得益于小时候自己母亲经常带自己去看心理医生,那时的自己天真地为了迎合母亲的需要,根据医生的治疗指引,还主动给自己弄了个人格分裂。

    那么,一样的方法,可不可以用到这里?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心惊,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解开第八本的破题思路!

    可与此同时,李追远也感到了危险,自己以前单独搞出来的人格,自己是完全可控的,可要是在脑海里按照别人的模板制造出一个人格,那还能安全么?

    “小远侯,醒醒啦,呵呵,还睡呐,我们要上工喽。”

    李维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是一张粗糙却暖和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李追远清楚,这是真醒了。

    他不知道女人在那次之后,是否又回来继续试探过自己。

    不过,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沉浸在学习氛围中的自己,是真的无视了外界的变化,没睡着,却比睡着了还要“死”。

    “咋了,小远侯,外头睡得不舒服?”李维汉关心地问道。

    “没,没有爷爷,我睡得很好。”

    李追远扭头看向屋子方向,发现大学生们也起了,正在洗漱,赵和泉也在,没死,还正和同学说着笑。

    “那就好,你大伯打水来了,咱们洗把脸。”

    简单清洗过后,领了早饭,大家就都早早上工地了,今天的工作任务以村为单位,只要能提早完成,就能早点归家,不用再在这里睡一晚。

    李追远也来到河工边,这次,他偷懒了,找了块石头坐下,手托着腮。

    他很纠结,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第八本的关键,可却又不敢尝试。

    隐约觉得,这就像是上次自己给自己算命一样。

    这一行,有着不少忌讳,不,不是,是这一行,本就是由各种忌讳组成的。

    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氛围,逐渐驱散了李追远心中的阴霾;

    他有些想开了,前七本已经够自己没事儿做时看看别人面相了,至于第八本,非特殊时刻不可用。

    好了,去帮爷爷他们运泥吧。

    李追远正欲起身,目光下移,忽然发现自己左手小臂内侧,有一团灰色的斑,再看右手小臂,相对应的位置,也有一块一样的斑。

    他马上摸上自己的脸,脸没有感觉,醒来时也没有痒,他几乎忘了这一茬。

    现在看来,自己到底还是遭上了。

    之所以没出现在脸上,也好理解,昨晚梦境中时的某些作用,不一定非是显化在脸上,那时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身体。

    李追远举起双臂,仔细看着,虽然两块面积只有硬币大小,可这玩意儿……是很可能会能扩散的。

    这时,前方走来两个人,确切的说,是薛亮亮搀扶着赵和泉走了过来。

    他们俩是一个测量小组,不管昨晚是否闹了什么矛盾,今天还是得一起完成任务。

    “哥哥,他怎么了?”李追远问道。

    薛亮亮说道:“他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去看医生。”

    李追远留意到,赵和泉脖子处,已完全是青黑色。

    是啊,自己只是被女人脸上碎肉砸到脸,他可是被女人掐着脖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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