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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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灵帝下 (第3/3页)

妻,积以岁月而淫逞不收,若此者,其灭其亡皆旦夕之间,河决鱼烂而不劳余力。

    智者静以俟天,勇者决以自任,勿为张皇迫遽而惊为回天转日之难也。存乎其人而已矣。彼曹操者,固亦尝晏坐而笑之矣,况其秉道以匡夫不为操者乎!

    十七

    史纪董卓之辟蔡邕,邕称疾不就,卓怒曰:“我能族人。”邕惧而应命。此殆惜邕之才,为之辞以文其过,非果然也。

    卓之始执国柄,亟于名而借贤者以动天下,盖汲汲焉。除公卿子弟为郎,以代宦官,弔祭陈、窦,复党人爵位,征申屠蟠,推进黄琬、杨彪、荀爽为三公,分任韩馥、刘岱、孔伷、张邈为州郡,力返桓、灵宦竖之政,窃誉以动天下。

    蔡邕首被征,岂其礼辞不就而遽欲族之哉?故以知卓之未必有此言也。且使卓而言此矣,亦其粗犷不择、一时奰发之词,而亦何足惧哉!申屠蟠不至,晏然而以寿终矣。袁绍横刀揖出,挂节上东门,而弗能迫杀之矣。卢植力沮弘农王之废,而止于免官,逌然以去矣。

    郑泰沮用兵之议,巽辞而解矣。朱儁、黄琬不欲迁都,而皆全身以退矣。邕以疾辞,未至如数子之决裂,而何为其族邪?狂夫之言,一怒而无余,卓之暴,市井亡赖之谰言也,而何足惧邪?

    邕之始为议郎也,程璜之毒,阳球之酷,可以指顾杀人,而邕不惧;累及叔质,几同骈首以死,而不惧;何其壮也!至是而馁矣。亡命江海者十二年,固贞人志士义命自居之安土也。

    宦官之怨愤积,而快志于一朝;髠钳之危辱深,而图安于晚岁;非惧祸也,诚以卓能矫宦官之恶,而庶几于知己也。于是而其气馁矣。以身殉卓,贻玷千古,气一馁而即于死亡,复谁与恤其当年之壮志哉?

    君子之立身,期于洁己;其出而事君也,期于靖/国;恩怨去就,非有定也。祸在宫闱,则宫闱吾所亟违也;祸在阉宦,则阉宦吾所亟违也,祸在权奸,则权奸吾所亟违也。推而至于僭窃之盗贼、攘夺之夷狄,皆冰炭之乍投而沸、薰犹之逆风而辨也。

    所疾恶者在此,而又在彼矣。气运移而贞邪忽易,违之于此,而即之于彼,是逃虎而抱蛇、舍砒而舍鸩也。能终始数易而不染者,其唯执志如一而大明于义之无方者乎!而邕不能也。始终之怨毒,宦竖而已,此外而篡弑之巨憝不辨矣。非不辨也,己私未忘,而宠辱之情移于衰老也。则一往之劲直,乌足以定人之生平哉?

    易曰:“介于石,不终日。”介于石,贞之至也;不终日,见几而无执一之从违,乃以保其贞也。邕勿论矣。欲养浩然之气,日新其义而研之以几,其尚以邕为戒乎!

    十八

    申屠蟠征而不至,论者谓之知几。几者,事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汉之亡,天下之乱,董卓之不可与一日居,有目者皆见,有耳者皆闻,自非蔡邕之衰老惛迷,孰不知者,而何谓之几邪?

    乃若蟠之不可及也,则持志定而安土之仁不失也。卓之征名贤也,蔡邕畏之矣,荀爽畏之矣。人劝蟠以行,蟠笑而不荅,人不可与语也,志不自白也。夷然坦然而险阻消,蟠岂中无主而能然哉?故知其志定而安土之仁不失也。

    士苟贞志砥行以自尚,于物无徇焉,于物无侮焉,则虎狼失其暴,蝮蛇失其毒。天下之穰穰而计祸福者,皆足付一笑而已。故庄子曰:“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而不热。”岂有神变不测者存乎?

    贫而安,犯而不校,子孙不累其心,避就不容其巧;当世之安危,生民之疾苦,心念之而不尝试与谋;文章誉望,听之后世而不亟于自旌;其止如山,其涵如水,通古今、参万变以自纯,则物所不得而辱矣。

    此安土之仁,所谓即体以为用者也,蟠庶几矣。何以知之?以其笑而不荅知之也。而浅人犹谓之曰知几,若邕与爽,其仅谓之不知几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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