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章 棠棣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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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第四十一章 棠棣华(上) (第3/3页)

来,有一种苍凉的冷厉慢慢扩散。

    女史突然有一种感觉,这城府深沉、铁腕雷霆的男人,强大如他,心中也有一块绝密的禁忌;而这块禁忌,心腹如王览也是无法触及的。

    公子怀璧对他的过去从来绝口不提,但女史作为一名书写历史的人,对这些轶闻野史却知晓一二。

    先河西王子嗣单薄,两名世子中,长子嬴怀瑾由出身豪族顾氏的正妃所出,少子嬴怀璧由一名胡姬侍妾所出。长子母族煊赫,而且自幼便谦逊温文、知书达理,颇有君子之风,深得河西王喜爱。而少子嬴怀璧刚一出生,他出身低微的母亲便因难产去世,于是嬴氏族谱上赫然一笔——此子煞,命不祥。

    有传闻说,河西王长子少时孱弱,他的母亲忌惮二世子,借河西王迷信术士,便收买了一名术士来谗言诬陷河西王少子。但这传闻是真是假都不重要,而且有没有这名术士,也许都是一样的。

    少子嬴怀璧自幼桀骜不驯、不通诗书,又背负不祥之名,河西王格外厌恶幼子、喜爱长子。公子怀璧不受王府约束,常常出入凉州边陲的游侠场,与游侠儿为伍,放浪形骸;而他愈放荡行迹,河西王对他愈发厌恶。

    嬴氏族谱上只有寥寥几笔公子怀璧的记载——少子劣,王怒而鞭笞,几死。

    这是一个不被嬴氏欢迎的孩子。

    “自从我十五岁被送往长安为质子,世事无常,阔别故土多年,再回来已是物换星移,物是人非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风霜……”他顿了一顿:“我姓贯嬴氏,这一生,居然从未到过嬴氏的家庙。”

    公子怀璧吐出最后一个字,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在女史以为他就这样要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转过头来:“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真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啊!”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和长发,月色下他的神色已如常,谈笑晏晏,眉宇飞扬。

    他的话很隐晦也很凌乱,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的什么,但有那么一霎那,女史觉得自己似乎碰触到了这个男人灵魂的最深处。

    这是一个不被嬴氏欢迎的孩子,但也同样是一个不欢迎嬴氏的孩子,他自小就不曾希图过那个王府的一切,如今,他已经历过太多,那个王府也许更不在他的眼里。

    但是,无论如何,他的身体里留着河西嬴氏的血。

    但她深夜前来,本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来研究这个男人深藏的内心。

    她一语不发走到中央的案几边,敛袖跪坐,握起公子平放在墨砚上的笔,微微沉吟,然后在铺着的纸上慢慢划下一道墨线,又细又直。

    公子兴味地看着眉目端凝的女子在烛光之下,一手执笔、一手拢袖,在铺开的雪白的松香纸上笔走龙蛇。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笔,面向公子俯身一拜:“一雪僭越了!”

    公子举步过去,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演算,细长的墨线以某种奇异的角度或交错、或平行,似乎在透露着什么信息。

    公子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女史静静道:“一雪按照眼前的星迹推演下去,希望为公子预测破军星与北阴星三日之后的轨迹。”

    测算天机,这是一种沟通天人的极其复杂的技艺,推演者往往要用各种天仪、器械以及算筹,抓住天空无数千变万化星子中的一个,根据它眼前的规律,来推演它日后的轨迹。

    这需要无比敏锐的感知与掌控力,往往另一颗星子无意的干扰,就会把本星的轨迹拉出原先的轨道。更不用提无数星辰,时时刻刻都在变幻之中。

    星象师们向前推演一个时辰、一天,都需要极高的成就;而她,居然向前推演了三天,而且可以完整地为公子复述下来。

    她是写史者,她要做的,是静静地观察、记述,而预先的告知,已经违背了她们这样的人要遵循的原则。

    这遗世独立的人,终于也违背了自己的条律。

    “那么,你测算出了什么?”

    女史捏起那张纸,将它投到烛火之上,烈焰将预知的纸张吞噬成灰烬。

    她抬眼看向公子:“就是这样。”

    女史从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脆弱的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推演到最后,所有的演算进入死角,轨迹变回原点——所得出的一切,居然是一片空白。

    女史轻声道:“我推算不出北阴犯破军的结局,破军的命运,我看到的只是空白!”

    公子却微笑了,他双手托起女史的广袖,将她扶了起来:“女史何必多虑,这不是正好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手握凉州兵权,顾雍这声色犬马之徒,在我眼皮底下,数日之间又能玩出什么花样?何足为惧!”天际暗红的月已经渐渐快要变成完整的圆,暗月之下他眼睛里却陡然有锋利的暗芒一闪而逝:“我倒是要看看,顾都督能有几分诚意?这家庙之约,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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