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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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2 (第2/3页)

脚把人蹬下来……既是人到世上来注定要受苦,明白人不论遇见啥样的灾苦都能想得开……”冷先生一次说下这么多话连他自己也颇惊诧。白嘉轩说:“得先把事情弄清白。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当闲话听。这是啥闲话?杀人的闲话!”

    白嘉轩佝偻着腰走过白鹿镇的街道,又转折上进入白鹿村的丁字路,脚下已经落积下一层厚厚的雪,嚓嚓嚓响着,背抄在腰上的手和脖子感到雪花融化的冰冷,天上的雪还在下着。进入四合院的街门时,他对如何对待冷先生透露给他的闲话已经纲目明晰,处置这事并不复杂,不需要向任何人打听讯问,要是没有结果可能更糟。他相信只要若无其事而暗里留心观察一下孝文的举动就会一目了然。他做出什么事也不曾发生的随意的样子问:“孝文睡了?”仙草也不在意地说:“给老六家说和去了。”

    白嘉轩胸膛里怦然心动,觉得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冲上脑顶,得悉这件非同小可的闲话所激起的震惊和愤怒,现在才变得不可压抑,归来时想好了的处置这件事的纲目和步骤全部作废了。他把解开的一只裤脚带儿重新扎好,从门背后抓起仙草由柴火棚子里拣回的拐杖,强烈地预知到拐杖的重要用场。出门时,他没有忘记掩盖此时出门的真实目的:“老六的那几个后人难说话。老六让我去镇镇邪。我差点忘了……”他跷出门槛就跨出通向又一次灾难的一步。

    白嘉轩来到白老六家的门口就僵住了。老六家狭窄的庄基上撑立着一排四间破旧的厦屋,没有围墙没有栅栏是个敞风院子,一切全都一目了然,四间厦屋安着的四合门板全都关死了,不见灯火不见响动,白老六滚雷一样的鼾声从南边那间厦屋冲出来,在敞风院子里起伏。白嘉轩在那一刻浑身有一种瘫软的感觉。他走出老六家的敞风院子,似乎有一千双手推着他疾步走上村子东头的慢坡,瞅见了那孔平时连正眼瞧一眼的兴致也没有的窑洞;想到把他逼到这个龌龊角落来干捉奸这种龌龊事的儿子,胸膛里的愤怒和悲哀搅和得他痛苦不堪;他从慢道跨上窑院的平场,两条腿失控地抖颤起来;他走到糊着一层黑麻纸的窑窗跟前,就听见了里头悄声低语着的狎昵声息;白嘉轩在那一瞬间走到了生命的末日走到终点,猛然狗似的朝前一纵,一脚踏到窑洞的门板上,咣噹一声,自己同时也栽倒了。

    咣噹的响声无异于一声雪夜的雷鸣,把温暖的窑洞里火炕上的柔情蜜意震荡殆尽。孝文完全瘫痪,躺在炕上动弹不了,全身的筋骨裂碎断折,只剩一身撑不起杆子的皮肉。那一声炸雷响过便复归静寂。小娥从炕上溜下来,撅着光光的尻子贴着门缝往外瞧,朦胧的雪光里不见异常,眼睛朝下一勾才瞅见门口雪地上倒卧着一团黑圪塔。她松了一口气折回头扶住炕边,俯下身贴着孝文的耳朵说:“瓜蛋儿放心!一个要饭的冻硬栽倒到门口咧!”孝文忽的一声跃起拨开被子,慌忙穿衣蹬裤,溜下炕来钩上棉窝窝,一把拉开门闩,从那个倒卧门口的人身上跳过去;下了窑院的平场跷上慢道又进入村巷,他的心似乎才重新跳荡起来。

    小娥穿好衣裳走出窑门,看看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鬼死了还是活着;她蹲下身摸摸那人的鼻口,刚刚触到冷硬如铁的鼻梁,突然吓得倒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从倒地者整齐的穿着和佝偻的身腰上,她辨认出族长来,哪里是那个可怜恓惶的要饭老汉!小娥爬起来退回窑里才感到了恐惧,急得在窑里打转转。她听到窑院里有一声咳嗽,立即跳出窑门奔过窑院挡住了从慢道上走下来的鹿子霖。小娥说:“糟了瞎了!族长气死……”鹿子霖朝着小娥手指的窑门口一瞅,折身跷上窑院,站在倒地的白嘉轩身旁久久不语,像欣赏被自己射中落地的一只猎物。小娥急得在他腰里戳了一下:“咋办哩咋办哩?死了人咋办呀?你还斯斯文文盯啥哩!”鹿子霖弯下腰,伸手摸一下白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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