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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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世府邸恢宏巍峨,占地二十顷,稳稳盘踞在古城东部。透过四丈高墙,远远望去,隐约可见翠羽飞阁一角,参差错落,如同叠嶂。

    它的威严高雅令人望而却步,描金朱漆大门对开,面接一条宽阔笔直的玉石街道,秋依剑走回这条东街时,正是八月旬黄昏初降之际,四处暮色朦胧,烟雾弥漫。

    一到扬州城外,他便弃了骅龙,静寂无声地走入。银衣骑士如风疾驰,形成四列屏障,当前肃清了道路。

    北疆战局风云一定,银光就带众人赶回扬州,日夜盼望公凯旋归来。他天天吩咐洒扫庭院、虚位以待,直到今日,所有的硝烟、磨难都随风散去,他们好像转了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除了一些离开的人。

    银光抑制住起伏心潮,携扬州民众远远匍匐下拜,恭迎公回府。

    秋依剑踏上第一块玉石砖阶,脚步缓了缓。他这才想到,也许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穿透夜色,静寂地走过这条长街。

    “起身,掌灯!”他垂下双袖,站在淡纱夜幕里,冷漠地嘱咐四周卫士与百姓。“从即日起,扬州取消宵禁,我要每户人家悬挂街灯,天色未亮前,烛火不得熄灭。”

    秋依剑一反传闻的高贵矜持,在民众前第一次开了口,潮水般的人群早已起了回声,纷纷议论:

    “世,扬州从未开此先例……”

    “这样看来,扬州就变成了不夜城。”有一名短衫男按捺不住,诧异地顾视周遭,“难道是为了庆祝战争胜利?”

    秋依剑湛黑眼眸缓缓扫过人群,眼的冷冽平息了微澜,他一字一句凝声说出:“扬州如果亮白如昼,内回来时,便看得见每一条街道。”

    街道笔直而长,秋依剑一人独身前行,白衣无染,眉目间的清冷不变,他看了一眼街边,冷冷唤道:“光。”

    银光迎上前去,施礼:“公。”

    秋依剑足不沾地掠过他身畔,并不回头,口冷漠说道:“左街茶楼下,杜冰。”身影一直冷然而行,白衣在古朴沉厚的大门侧翼一闪,最后隐去了灼亮的光辉。

    银光回头,看见淡黄衣衫的杜冰立于茶楼招牌下,指抓袖口,轻咬樱唇,透着一股小女儿的娇态,她怔怔注视远传久,才回过眼眸。

    银光拱手,遥遥施礼,朗声唤道:“有请杜姑娘。”

    暮霭沉沉,华灯初上,世府邸处处通透如亮。秋依剑正对曲院流水,清凉的晚风拂来,吹不散他眼眸的深沉。

    身后响起细碎脚步声,来人有两,轻忽带着慎重。

    杜冰踏进别苑,眼帘落入一道凛然背影,她的身扭动两下,触及银光警示的眸光后,无奈低首行礼:“世。”

    “东西想必得手了?”秋依剑目视出水芙蓉,背对她冷冷说道,“只要完成了任务,酬劳随你开。”

    杜冰咬唇,掏出一本锻黄面的奏章,递给银光:“杜冰已按世要求,取过国玺盖了印章在折上面,最后才拿了出来。”

    银光双手呈上,秋依剑接过奏章,查看一眼,淡淡说道:“现在我奏请的婚事已经生效,圣上即使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杜冰淡皱秀眉,忍耐不住脱口而出:“世这样做,岂不是在要挟……”

    秋依剑转过身,冷冷地扫视她一眼。

    杜冰眼神一突,咬住红唇再无言语。银光连忙走出身,恭声问道:“公接下来怎么做?”

    秋依剑回转身形,负手而立,望着暮霭烟空。天拢薄雾夜笼纱,几枚白色玉簪随风扑起,清清袅袅传向夜幕。

    秋依剑静寂伫立一刻,才冷漠回道:“暗夜转告过冷双成的话,说她一定会回来。两月之间,洞庭水家受命寻找冷双成下落,至今未传来一点消息,想是没能发现她的踪迹。”

    别苑清幽,水声淙淙。杜冰低头,银光黯然无语。

    秋依剑缓缓环视四周,说道:“这么大的院落,现在才察觉到冷清……”银光抬头,撞上那双墨黑静冷的瞳仁,心底有些发痛。

    过了好久,他才看见公垂袖而去,白衣身影如同镌刻,深沉地融入夜景。那道身影一直朝前走,留下满苑的冷清:“既然要我等,我相信她会回来,不过我等不了这么久,我要告诉天下人,等待也有一个期限。”

    翌日清晨,当千万盏灯火悄悄熄灭,世府邸送出了一条条榜,张贴在原州郡各个角落。榜宣称,一月之后,月十八日,南府世秋依剑将举行盛世婚典。

    八百里流星快报传遍原后,秋依剑伫立于王府庭院里,开始日复一日地等待。夏木繁杂,郁郁香香,他静寂站在花木前,紫色衣饰犹如苍林染霜,深刻而显眼。

    银光躲在庭角,回头目视旁人:“花总管,这可如何是好?”

    经药王诊断的花碧透也随银光回到扬州,做起了世府里的总管。原北疆战争、暗夜转告冷双成的话、冷双成无声无息失踪,这些事情后来渐渐浮出水面,只是让她和银光始料未及的,是公胆敢与老天赌,在没有冷双成任何讯息的情况下,就下达了遍布原的昭示。

    花碧透轻轻皱了眉:“大喜日一天天接近,夫人方面还没有任何动静……公又请来了朝廷里的三公太傅作为主婚人,看这样应是对婚礼极为重视……”

    银光忍不住插口说道:“夫人一日未见踪影,这婚礼如何进行?”

    碧透喟叹一声,语气里说不出的感慨:“除了夫人,谁还敢劝公?公又会听谁的劝?我们别掺合了,就随公慢慢等夫人回来!”

    庭院后角簌簌响动,一道清亮娇柔的声音传来:“姐姐!”

    碧透笑得眉眼弯弯,转过了身,银光作出噤声手势,轻声道:“露珠来了!”

    花露夕从玉簪后钻了出来,白色纱衣轻婉带风,纯真干净宛如花精灵。圆圆黑黑的双瞳扫视一眼庭院,又像是两颗滴溜溜的玉石珠,滚落在碧透面上:“姐姐,嫁衣已经做好了,全幅铺张丝绣,攒刺百大红牡丹,穿在人身上走两步,流光溢彩好看得紧!”

    碧透垂眸叹息:“公请我们出谷,本来就是给夫人缝制嫁衣,可眼下这种情势……”

    露夕以手抚弄衣角,微撅起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们百花谷双层丝绣天下一绝。”

    银光连忙陪笑,叠声赞同:“花夕双针冠绝天下,彩线渲染的技艺无人敢怀疑。”俊秀的面容掠过轻快的风,温柔地吹散在眉间唇角。

    露夕破涕为笑,娇柔地拉过碧透衫角,一直乐呵呵地瞅着姐姐。碧透摸摸她柔亮黑发,静静说道:“我们的露珠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月刚过,万花吐毕芳华,尽显残蕊。世府雏菊朵朵盛开,伴着飘香丹桂,置身于花海丛树,仿佛正在享受荼穈香梦。

    秋依剑仍然静立如影。神情冷漠无关感情,浩瀚瞳仁里微起波澜,光彩深处隐隐兴盛痛。他已经无知无觉站了十五日,看着繁花落尽、断红满径,看着紫薇浸月、木槿秋老,却没有等到冷双成的只字片语。

    扬州城内城外一片沸腾,不明就里的民众处处张灯结彩,等待着十八日大典来临。世府邸亦然热闹,轩室楼阁红绸环绕、层层盛张如雾,风过庭院,喜绸回舞,澹荡虬缦,当真是偌大府邸镶嵌了朱紫藻绣,铺张华美之极。

    银光迎面奔来,面色惶恐,还未纵身跃至秋依剑跟前,就发力呼喊:“公,长街上来了一辆马车,送回了夫人。”

    秋依剑眼珠微微一颤,雕塑面容像是活了过来,他不发一语轻展双袖,紫衣身形呼的一声有如浮云飘过。

    紫影绰绰,径直掠向朱红大门外,精致屋舍不过作了脚下阶梯。他宛如惊鸿掠起,衣衫还未翩然落下,眼眸已经对上一匹姿容矫健的骏马。

    府卫撩开车厢上的卷帘,里面还孤单单地靠着一个人,平置一把剑。

    冷双成身披驼灰斗篷,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胜雪,她静静地依在车厢壁角,已然熟睡。蚀阳被放置身侧陪着她,剑鞘散发冷冽光华。秋依剑快步走上,伸手将她抱了出来,低头吻在她星霜额角:“冷双成……”

    他用微温的唇试了试她面颊温度,不断流连其上,双掌如此用力,手腕根部都泛着青白。

    白马轻轻喷了个响鼻,秋依剑回神看了一眼骏马,目视随后赶出的银光:“此马蹄掌湛蓝,不是原种类,如果我没有看错,应是南景麒的坐骑。”

    “公意思是……”银光迎上秋依剑冷寒双眸,揣测着询问,“南将军送回了夫人?”

    秋依剑冷冷一笑,道:“传我号令封锁全城,南景麒一定在附近,尾随马匹就能找到此人。”银光得令,手一挥,带了一队银衣甲士驱马离去。

    秋依剑注视府邸赤金牌匾。紫木为底,飞龙对绕,赫然拱献着两个张狂大字:南府。

    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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