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淮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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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中)

    风在耳边轻拂,夏虫低鸣。

    我等着裴潜说话,他却只看着我,好一会,浮起无奈的笑:“我正愁如何说起,你倒提了起来。”

    心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我盯着他。

    “坐着听还是立着听?这话说起来不短。”裴潜拍拍身旁的石阶,过了会,从身上脱下裼衣铺在石阶上。

    我皱眉:“不用你的衣服垫……”

    裴潜斜眼一睨,我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

    当我在那垫着裼衣的台阶坐下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郁闷的,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会这样习惯地被他一个眼神堵住话头。

    “今日我是特地去追你的。”裴潜一点弯也不绕,道,“孟靖上月就曾来信,说你会来淮南。我不知你何时来,一直等候。月初我有事去了扬州,几日前才得知你已经在路上,急忙返来。”说着,他舒一口气,双目中浮起温润的神采,“幸不曾耽误。”

    他没有否认他与魏郯相识,可等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裴潜自幼习剑,虽然以文采成名,却一直对武事兴趣高昂。

    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我不知道先帝在官宦子弟中拔擢少年羽林郎的时候,裴潜也曾经报名。

    这事他不仅瞒着我,也瞒着家人。教场比试那日,他特地在脸上画了粗眉贴了假胡,教人认不出来。

    比试的前几场,裴潜很顺利,可就在要过关的最后一场,他输了。

    打输他的人,就是魏郯。

    这一战打得激烈,裴潜虽败,却因此结识了魏郯。二人虽见面不多,却相互欣赏,常常比试剑法。

    后来,天下罹乱,魏郯追随父亲征战,而裴潜祖籍扬州,举家避乱回到故土。

    二人再见的时候已经是魏郯定都雍州以后。魏郯出于形势的考虑,一向与吴璋和好,一次,裴潜受命去雍州见魏傕,与魏郯见了一面。他说我在莱阳,求魏郯把我带出来。

    魏郯一口答应。后来,他也真的做到了,他用的方法,就是娶我。

    “他一直想寻空隙送你出来,可一直出征在外,我这边又因事拖延,故而只得暂将你留在雍都。直至夏初,孟靖来书与我商议,方才将此事敲定。”裴潜看着我的神色,说,“阿嫤,此事牵扯要紧,孟靖不与你说,也有他的考虑。”

    我坐在阶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脑子里回想起许多东西。

    “……夫人若愿意留下,仍是魏氏冢妇;若觉留下无趣,亦可离去。一切全凭夫人意愿……”他那夜对我说的话犹在耳边。

    魏郯对我若即若离的样子,他与我相处的那些夜晚……

    枉我还自以为身世了得,枉我还每日为夫妻之事苦恼,其实一切一切,不过是他们的安排。我的“夫君”不是不近女色,也不是为旧情守身如玉,而是我在他眼里,根本与“妻子”二字不沾边。

    我又想到他手下的府兵,如果我不回去,魏郯只消让他们弄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去,说我死于流寇之手,我从此以后就与魏氏再无瓜葛了吧……

    “知道了。”沉默许久,我低声道。言罢,看向裴潜,“如今我出来了,你欲如何?”

    裴潜深吸口气,看着我,深邃而恳切,“阿嫤,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他的话语很轻柔,就像许久以前,他搂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的语调。

    可就像石子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激不起半点涟漪。

    “开始?”我悲凉地浅笑,“从何处开始?你娶妇那日还是我嫁去莱阳那日?”

    裴潜的脸色一下变得紧绷:“阿嫤……”

    “是你说要与我白头偕老,是你说会等我,可你父亲来退婚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声音发抖,“我哭着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连来见我一面向我解释一句都不肯,我想你想得发疯 ,为了见你,我甚至不顾脸面去街上看你娶妇……”话语间,我的喉咙卡得发疼,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如今我家毁人亡任人摆布,你说重新开始……裴潜,我该感恩戴德么?”

    “不!”裴潜断喝,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睛里满是沉痛,“阿嫤,我从不曾忘记你,我……”

    “你想说有苦衷是么!”我咬牙挡开他伸来的手,一抹泪水站起来,盯着他苍白的脸,“你我早已结束。”

    “阿嫤……”身后传来裴潜焦急的声音,接着,他一阵猛咳。可我已经不想再看他,径自跑进屋子里“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仿佛要把那令人失态的一切都隔绝。

    身体在隐隐发抖,我背靠着门扇,哽咽着深深喘气,眼泪不可抑制地奔涌。

    “……公子!”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人声,声音惊惶,“来人帮手!快去请郎中!”

    郎中?我愣了一下,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连忙开门。

    方才的台阶上,裴潜正被人抱起,双目紧闭,四肢无力地垂下,竟是不省人事。

    屋子里药气弥漫。

    郎中给榻上的裴潜把过脉之后,转过头来。

    “郎中,公子身体如何?”戚叔走过来,向他问道。

    “无大碍了,伤口已经缝好,敷了药。”郎中将用具收起,放入随身的布包。罢了,他皱眉看向戚叔,埋怨道,“我早说过旧伤未愈,骑马不可频繁。诸公可曾听进去?下回再这样,我是不敢治了!”

    戚叔连声应承,又谢了几声,把脸色不豫的郎中送出门。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泪水早已经干了,脸绷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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