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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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第3/3页)时只觉脚下发软,全没了力气,喝粥时只觉嘴里全是苦的,喉中也都是涩的。
木棋儿低声道:“少爷,别怪小的多嘴……”
游淼道:“说罢。”
木棋儿说:“别人也住进来了,少爷再怎样,也赶不走那恶妇和土包子……照小的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少爷要是气坏了身体,这不是正应了那句话……什么痛什么快来着……”
游淼:“亲者痛,仇者快。”
游淼以筷子搅了搅,搅起粥里几缕姜丝,挑到一旁去,木棋儿垂手而立,惴惴道:“是是,就是这么个说法……”
游淼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知道木棋儿也待不下去了,横竖是他游淼的人,期待自己能带他上京去,像石棋儿一样,好歹也有个念想。
但游淼已经打定主意不上京了,游德川让他去,游淼就不愿遂了他的意,凭什么家产要留给游汉戈?游汉戈什么也没做,既然大家都是嫡子,碧雨山庄这点产业,也得平分才是,游淼本不图他父亲的家财,但他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来鸠占鹊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不会上京去当官,他爹让他做什么,他就偏不做什么,老家伙想着事事都按他的心意?没门!
游淼摔了筷子,决定就这么在家里住着。怎么膈应人怎么来,膈应死王氏和游汉戈那母子俩。
游淼吃过早饭,只觉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脑子里嗡嗡地响,脚下踩着棉花一般,便又躺上床去睡,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察觉冰凉的手指碰了碰自己额头,睁眼时见木棋儿在生火,说:“山上雾湿,冬天总下雨。”
“发烧了。”李治烽的声音答道。
木棋儿一惊过来看,游淼疲惫起来,说:“不碍事,水土不服,三年没回过家了,躺几天就好。”
游淼躺下时是和衣而卧的,李治烽便抱他起来,帮他脱了外袍让他安分睡好捂着,又将火盆端过来,游淼有些畏寒,缩在被窝里发抖,总算暖了些。
李治烽出了外屋,说:“请大夫。”
木棋儿说:“得赶紧去给老爷说一声,你在这守着,我去通报罢。”
李治烽摆了摆手,指指地上,示意木棋儿留下,自己换了身衣服,径自穿过回廊,朝堂厅里去。
游德川昨夜被气得不轻,夜里喝了两大碗平肝火的药才堪堪睡下,早上天不亮就醒了,坐在厅里出神,游汉戈也起得早,天明时过来给父亲请安,游德川只是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端着茶盏发呆。
游汉戈也不说话,便在堂厅里坐着。
王氏梳洗过后出来,一屋子人都木头似的不开口。下人摆上早饭,游汉戈终于开了口,说:“林叔,帮个忙,看看我弟弟起了没有。”
管家拢着袖,半眯着眼,说:“刚从那边过来,二少爷还睡着呢。”
游德川冷笑几声,说:“吃就是,别搭理那畜生。”
游德川动了筷子,游汉戈端碗时瞥了他娘一眼,王氏说:“得多给淼子拨几个人服侍,木棋儿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
“哎。”游德川叹了口气,重重把碗放下,教训道,“那小子倔得很,你空做这许多,他也不会承你的情,没事别去招他惹他,榆木脑袋,说也说不通。汉戈,你娘说你昨天晚上去了一趟,你没被他骂出来?”
游汉戈笑了笑,没说话。
王氏又说:“你是大哥,理应照看着弟弟……”
游德川道:“以后不用管他,由得他死活自去就是。”
王氏嗔道:“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说着使了个眼色,游汉戈自吃着粥,莞尔道:“爹是偏心弟弟的,这我知道。”
游德川吹胡子瞪眼,正待再说句什么,王氏却先是笑了起来,游汉戈也忍不住呵呵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游德川反倒又不好开口了。
王氏说:“淼子身边跟的人就两个,还有一个,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没半点礼数,放院子里收拾打扫,做点杂役倒是可以,要照顾起居饮食,又是不够了。”
游德川这才想起昨日跟着游淼的那下人,说:“那厮叫什么来着?也没听他说。”
王氏又说:“听说是个朋友送的奴隶,从前犯过事,杀了人,听起来怪吓人的……”
游德川脸色登时就变了。
游汉戈倒是不知此事,蹙眉道:“杀过人?不是说杀人偿命么?”
游德川道:“这怎么成!得去仔细问问清楚,万一是个不要命的,放在家里也太……”
正说话时,外头小厮探头探脑地张望。
在一旁站着的管家马上道:“什么事?”
小厮说:“李治烽……求见老爷。”
“李……甚么烽是谁?”游德川问。
小厮答道:“就是日前跟着二少爷的那人,说有话给老爷说。”
刚说着就到了,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管家呵斥道:“没见是什么时候么?新来的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小厮忙道:“说是有大事,耽搁不得。”
游德川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规矩的下人,但来得也正好,盘问一番,若是穷凶极恶之辈,打发几个钱,让他回家去就是。遂吩咐道:“传他进来。”
王氏放下筷子,抬眼看房外,李治烽一袭深蓝长袍,站在门槛外,只不进来,也不行礼,游德川见了这人便肚子里有气。然见他五官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深邃,眉骨上还有一道刀砍的疤,只怕是个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亡命徒,不敢轻易发作。打定了主意,过几日便寻个由头,赶他出去。
这等人要支使走的话须得用钱打发,是决计不能骂一顿再赶走的,否则只怕心生怨忿,觑机回来报复。
游德川抑着火,问道:“什么事?”
李治烽在槛外沉声说:“你儿生病了,支点钱,我去给他请个大夫。”
游德川冷哼一声,怒道:“别管他!病死了正好!”
李治烽打量厅堂内三人,只是不说话,王氏被看得心里发毛,十分不自在,忙劝道:“老爷快别说气话……”
管家连声赶人了,说:“出去出去,这不是你待的地方,没半点规矩。”
李治烽光是站在外头,厅内数人便有种压迫感,仿佛坐着站着都不对劲似的,管家喊道:“快把他打出去!”
“且慢且慢。”游汉戈开了口,说,“你叫李治烽?”
李治烽不回他话,转身走了,这下游德川更是盛怒,连个下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怎么得了?游汉戈放下筷子,说:“我去给二弟请大夫。”
王氏说:“先吃你的饭,打发个下人去就成。”
游汉戈说:“我亲自去罢,正好下山走一趟,爹,娘,你们慢用。”
游汉戈饭也没吃完便起身走了,游德川未阻止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王氏自然知道他叹的什么,笑道:“该他去办的。”
游德川又道:“都是我儿子,性情怎就差这么远呢?”
王氏笑着揶揄道:“怎么就差远了?游淼像你年轻那会儿,可不正是莽莽撞撞的性子,一个像你成家立业后。”
游德川想起十六岁下烟花扬州之时一掷千金的豪情,笑道:“嘿,这小子好的不学,挥金如土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要不是乔家帮着你。”王氏随口道,“当年只怕你也得像淼子那般,被家里打一顿赶出来。那时的风流债还做得少了?”
当年游德川写得一手好字,又是江南江北一带的才子,擅吟诗作赋,才华横溢方迷倒了不少佳人,但也恰恰因为这放荡不羁的性情,科举应考屡次不中,未得考官垂青。花光了一身积蓄,落得个穷困潦倒的下场。
应天三十三年,还是王氏变卖家财,送他入京应考,而天不从人愿,游德川再次名落孙山,身无分文,回到沧州游族时,被家中长辈逼迫成婚,娶了乔珂儿。那时王氏已身怀六甲,却不愿做妾,宁愿一人将游汉戈拉扯大。
如今想起,游德川实觉亏欠王氏良多,如今发家了,送次子游淼上京念书,打算捐个官儿与他做,偏生这小儿子又不是省油的灯,只知道折腾。想起前事,游德川不禁摇头唏嘘,答道:“是我亏待你和汉戈了,如今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只想安安静静,守着你们过日子罢了。”
王氏笑道:“也是时候帮他们各自娶个媳妇,管管这兄弟俩了,我看呐……”
“哎不成。”游德川说,“长幼有别,汉戈的事还未说媒,没有游淼先成亲的道理……”
王氏脸色稍稍一变,游德川道:“这事我自会安排妥帖,到时一步一步来,我看那小子还有得折腾,就怕你经受不住。”
王氏本意是想给游淼说门亲事,娶了妻子,便可提自立门户的事了,整个碧雨山庄有一半人都向着她,游淼昨夜吵嚷的事,王氏自然心中有数。料想游淼在这家里也待不长,早早地成了亲,便可打发出去,免得成日价大眼瞪小眼的添堵。
“那跟着他的人。”王氏又问,“老爷倒是想怎么个安排?凶形恶相,半点不守规矩,我瞅着也怪吓人的,只怕不能在屋里多待。”
游德川道:“等那小子病好了,给他点银钱,让他自己打发出门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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