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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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第十五章 (第3/3页)

过来看看,图我改了些地方。”

    游淼先前一张图画得粗糙,都是《墨经》上的东西现学现卖,自己本没学到什么,黄老匠指着几处问他,游淼俱一头雾水,颇有点答非所问。

    “我道你是家传。”黄老匠怒道,“怎的也是个禄蠹!你老实说,这图纸谁给你的!叫画图纸的人过来!”

    游淼叫苦道:“老师,真的是我自己画的!你等等,我去拿书来与你看。”

    游淼上去跑了一趟,再下来时捧了一叠书,黄老匠挨本在江边翻了下,沉吟半晌,而后点了点头,说:“老师现讲予你听,你记清楚了,只讲一次。”

    游淼坐在黄老匠身旁,黄老匠依次将锚钩、铁链、隼钉、水车受力等等地方给他剖析开去,游淼渐渐地听懂了,听得不住笑。黄老匠又看他,说:“笑,就知道笑。”

    游淼笑着说:“学懂了,所以笑,不然怎么说佛祖拈花,迦叶会心而笑呢。”

    “嗯。”黄老匠道,“就是这么个理,你还有些事要去办,我看就靠你俩还忙不过来。”

    游淼拿着那一叠羊皮,上头是整个风车的拆解图,水斗足足有一百零八个,木架分五个部分,链条两根,一百八十丈,三尺为一节,分六百节。又有勾着水斗的大铁钩,中央还有拆成八个小零件的转轮。更有转轴、轴承、滚珠、四通臂、八通臂等零件结构,最复杂的便是中间泡在江水里的巨大涡轮,这个涡轮是竖贴着悬崖,被固定在水面上的,下半圆泡在江水里,随江水奔腾而转动,带动四百丈的铰链,令水斗一节节地升上悬崖顶端,把水倒进渠中。

    洪汛一来,江面上升便会托着竖直涡轮上升,铰链水车大半被泡在水中,转速便会变慢,中央还有摇把,可随时调速。

    李治烽说:“要买铁是不?我去吧。”

    黄老匠说:“你二人都需去,光你一人说不清楚,游小子,你先得去扬州一趟,买铁,再送到南北两村去,照着图上画的吩咐打铁。”

    游淼嗯了声,心道这麻烦事儿可真多,别的不说,光是买铁,寻常人家就买不到多少。黄老匠又说:“你带着这木牌儿去,找扬州畿兵防司的唐晖……”

    游淼马上道:“我认识他!交情还好,是自家兄弟。”

    黄老匠又看了游淼一眼,欣然道:“如此正好,唐晖制木车也是找我徒子徒孙儿,你既然认识他,就省了老头儿个人情,去罢。”

    游淼嗯了声要回山庄去,心想顺便点点钱,自己就剩下五十两银子了,得拿点东西去变卖,心里又算这群工匠的工钱要多少,忽想到一事,说:“老师,我也得给您开点工钱……”

    黄老匠摆手示意不用,说:“完工那天,请老师喝杯茶就成了。”

    “这怎么好意思……”游淼忙笑道。

    黄老匠看着江水,难得地笑了笑,说:“老了,也不知道哪天得去见阎罗王,不缺钱,老骨头干点活儿,就当是玩了。”

    游淼知道这老头儿脾气,便也不勉强了,带着李治烽沿着江边上去,心里不住盘算自己的钱。

    李治烽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遂道:“钱不够了,是不是?”

    游淼嗯了声,说:“咱们先把那几箱狐裘带去扬州卖了,可惜没在年前卖,不然还能卖个好价钱。”

    李治烽背着游淼在山上走,说:“江南有押镖的么?我去劫趟镖。”

    游淼哭笑不得道:“别说胡话。”

    李治烽作了个蒙面的动作,说:“蒙着脸,管保认不出是我。”

    游淼道:“别,也不是真的缺钱,我娘那套茶具,能卖二百两银子呢,就是不想卖。实在没法了,就把茶具拿去当铺里押着,以后有钱赎回来也就是了。”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去找小舅乔珏借钱,一会儿又想着拿沈园里的东西去当,回了山庄先把算盘拿出来,打了会儿算盘开工匠们的工钱,这活儿起码要做一个月,光工钱就要三百六十两银子。

    还要买铁,算上毛耗得用上四千斤铁,也要花一百二十两银,打铁工钱三十两,共一百五十两。

    两百根毛竹搭脚手架,二十两银。

    五百多两银子……游淼算来算去,拿着手里的五十两银,简直是欲哭无泪。想了一会儿,翻箱倒柜,把临走时游汉戈给他的钱囊也翻出来,杯水车薪的,能凑也凑着点,翻过钱囊朝下一倒——

    ——哗啦一声,洒出十几枚金灿灿的金锞!

    游淼登时就吓了一跳,李治烽说:“金子?”

    游淼道:“这怎么回事?便宜哥哥还这么大方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游淼让李治烽把门关上,拿了把铁尺,在桌上细细清点黄金,还有几个掉柜子底下去了,李治烽弯腰去拾,拢在桌上。

    一五,一十……十五……十八。

    十八枚金锞,游淼正转头要让拿秤,李治烽已把称碎银的小秤放在桌上,游淼挨个秤过,每个金锞二两,共三十六两明晃晃的黄金。

    “倒是有心。”李治烽说。

    游淼嗯了声,手指摩挲金锞子,见上面写的都是些长命百岁的字样,大约猜到了这些黄金的来历——一定是游汉戈出生后,每年做寿时,游德川私底下遣人给他的东西。游汉戈今年十八岁,正好足足十八个。

    游淼的鼻子有点酸,心道给的金子,他怎么个花也花不下手去。

    游淼这人素来是讲究情谊的,别人对他有一分的好,他便会拿十分去回报,游汉戈把自己这些年里的积蓄都给了他,游淼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游淼疲惫地吁了口气,问:“现在一两金兑多少银子?”

    李治烽说:“去问问罢,不清楚。”

    游淼斟酌再三,还是把黄金揣着,和李治烽离了家,进扬州城去了。

    前些年里在京城一两金能兑十八两银,如今在江南等地更涨了些,游淼进过几家金铺,都说兑二十两四钱,最后游淼总觉得把金兑了不妥,还是进了当铺,把游汉戈给他的金当了七百两银子。

    当铺一边给游淼开票一边唏嘘少爷有钱,游淼却没半点表情,把银票朝怀里一揣,出来又找兵防司买铁。

    然而唐晖却不在扬州,副军校尉说一过年初三便上京走动去了,游淼心道这家伙倒也心急,于是打听几句,幸亏唐晖临走时吩咐过,游淼若来了,一应要求都得给他办了。游淼要开张文书买铁,那校尉有点犯难,最后还是咬着牙给游淼开了六千斤生铁。

    “买这么多?”李治烽出来问道。

    游淼使了五两银子与那校尉,出来便道:“咱们还得自己请人打点犁具呢,以后留着能用,反正随时可来盐铁坊领。”

    两人又进了扬州盐铁坊,游淼手中的票是吃的扬州军的铁分例,恰恰好来得早,开年就来,否则若年底来,连半斤铁也分不到了。盐铁坊管事对这种私购官铁官盐的事已见怪不怪,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疏通,游淼一边在心底骂娘,一边赔笑把白银乖乖奉上,那管事才让游淼去库里领。

    然而管库房的也要钱,游淼只好又使了二两银子给他,心里不住诅咒这群见钱眼开的货,来年要是老子当了官,全拿银子砸你们个头破血流。

    “一次把六千斤铁全领回去罢。”游淼小声与李治烽嘀咕,“不然下次又得来送钱。”

    李治烽说:“得去雇个车,运到码头,再送船上,逆着江送上去。”

    六千斤铁锭,游淼一看就想哭,幸亏都是五十斤五十斤地码着,否则要一千斤一坨,游淼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去你母舅家看看么?”李治烽说。

    “下回再去打招呼罢。”游淼一屁股坐在那堆铁锭上,说,“我累了,歇会儿,你去雇车。”

    李治烽去市集雇车,雇完车还得雇船,只怕没这么快回来,游淼便在盐铁司外发呆。

    早知带本书出来看看,游淼正无聊时,忽见李治烽回来了,莫名其妙起身,却见李治烽带回来个人,正是乔珏。

    “怎么跑城里来了?”乔珏笑道。

    游淼笑着说:“来得正好。”

    李治烽说:“我去雇船。”

    乔珏又带了两个小厮,说:“车有了,小舅明儿让家里派个车,帮你把东西拉到江边码头上去,让李兄弟先去雇船,走,咱俩去市集逛逛。”

    小厮守着那几大堆铁锭,游淼正说别麻烦了,乔珏却道:“你不知道,现在开年,扬州城里做生意的多,当天雇不到船,得提前一天说好,明儿赶早地下水去,你别担心了,我让李治烽去寻码头上的熟人。”

    李治烽拿着个字条又走了,游淼便跟着乔珏上车,朝市集上走,乔珏又道:“晚上回家里来歇一宿,明儿早上我陪你回去,顺便看看那边的地。”

    游淼问:“茶苗的事怎么样了?”

    乔珏说:“嗨,我要茶苗,他还敢说什么不成?”

    游淼点了点头,两人在扬州市集外下了车,刚过完年,暖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扬州的市集都在河边,春风拂面,柳点涟漪,河道两岸全是大摊小摊。人声熙攘来去,一派繁华景象。

    乔珏拉着游淼的手,沿途逛着过去,引得江南美貌女子看个没完,游淼在卖小玩物的地方看了一会儿,乔珏给他个腰佩,又拉着他走了。

    乔珏的长相正是江南一带的灵秀男子,两道墨似的浓眉似足了游淼外公年轻时模样,两人都是唇红齿白,手指头勾着,一晃一晃,游淼朝他说了游汉戈给钱的事,乔珏听得不住唏嘘,说:“那小子也不算太坏。”

    “唔。”游淼说,“给我钱我就用了,也没想这许多,吃点甚么好吃的?”

    乔珏带游淼到河边坐下,点了一碟炸虾,一碗鱼饺,游淼已有好久未曾吃到扬州菜了,当即食指大动,又叫了一碟鱼皮面,鱼皮面爽滑可口,开春的河虾炸得酥脆咸鲜,游淼又说:“我看有炸得酥脆的鱼儿,包点给李治烽吃。”

    “嗯。”乔珏说,“待会儿带你去东市集上看看,包你满意。”

    “东市?”游淼问。

    “嗯。”乔珏吃过饭,掏钱付账,又带游淼起来过桥,桥下撑着伞的女孩抬头看他们,嘴角带着一抹妩媚的笑。

    游淼不知道为什么,对那等温婉女子,却是毫无感觉了,吃着一包炒油豆,面无表情地看着。

    乔珏笑道:“什么时候也该给你娶个媳妇了。你爹不上心,到时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哎哎。”游淼忙道,“罢了罢了,养不起媳妇,也不想被管着。”

    乔珏捏了捏游淼的脸,揶揄道:“老实说话,你是不是上京一趟,跟着京城那些公子哥儿不学好,成兔儿爷了?”

    游淼一张脸马上红了,说:“你才兔儿爷,都被你带出来的。”

    乔珏正色道:“该娶亲的就得娶亲,可别耽误了自己。”

    游淼嗯了声,乔珏牵着他的手朝桥下走,两人走走停停,扬州的春光确实好,小孩子嘻嘻哈哈地闹,游淼见这大好景色,不禁整个人都懒了,也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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