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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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人翻译看看赵超,又朝太子说:“江南等地兵马,也因正梁关风雪所阻,三个月内陛下都等不到勤王军了,京城孤立无援,劝陛下三思。”

    说毕那使节扔出两物,当啷落地,回音在殿内久久萦绕不去。

    铁物正是聂丹的护腕与腰牌。

    赵超直至此刻方为之彻底震撼,游淼亦久久难言,殿内所有大臣都懵了,连聂丹也死了?!这怎么可能?

    太子蓦然起身,李延马上使眼色,示意此刻千万不可冲动,开口道:“请使节先下去休息。”

    一名官员将使节带了下去,殿内肃静,半晌无人敢先开口,游淼环顾周围,赫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朝廷上全换成了自己熟悉的人。太子沉吟许久后开口道:“秦卿,你负责守着那厮,尽量多套点消息。”

    秦少男领命离开,太子坐回龙椅上,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在殿内回响。

    “众卿觉得如何?”太子沉声道。

    漫长的静默后,李延答道:“岁帛,岁贡一道古来有之。”

    赵超冷冷道:“依李大人的意思,这等要求,这等条件,竟是还有和谈的地步?”

    “三殿下。”平奚道,“聂将军的军队不可能再回来勤王了。”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一时间目光都驻留于聂丹的护腕与腰牌上。七夕夜里和自己喝过酒,还亲自做了顿饭的聂丹,一眨眼半年间,就这么死了。

    当年那个到山庄里来,笑着与游淼称兄道弟的唐晖,也这么死了。

    游淼有点晃神,怔怔看着聂丹的遗物。

    朝臣又开始争执是战是和,赵超吵得面红耳赤,石破天惊一声吼道:“谁也不许走!否则怎么对得住赵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游淼回过神,见赵超已长剑出鞘,就要上前与李延拼命,忙上前抱着他,李延怒而推开赵超,整理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袍,不再与他多说,转而朝向太子。

    “第四条。”李延脸色犹如寒冰一般,冷冷道,“鞑靼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不可能在中原生根,黄河以北的土地就算是他们的了,蛮子们又怎么管得过来?只要派出咱们这边的官员,去帮他们打理,归根到底,这还是天启的地方……”

    “割疆裂土!李延你这畜生!”赵超怒吼拔剑!

    “把他带下去!”太子怒而起身,左右侍卫要上前,游淼忙拦阻道:“陛下!有话好说!”

    看赵超那架势,恨不得就要上前捅了太子,游淼只怕真出乱子来,忙架着他的胳膊朝后拖。

    “第五。”李延道,“犬戎三王子是什么人,在何处,臣也不知道,只怕早已死了,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交不出来的,陛下若愿意,臣愿意独自往鞑靼大营议和。臣家中三世为我皇尽心竭力,如今国家有难,只盼李延这条命,能为陛下换得喘息之机。”

    游淼拽着赵超,把他按在墙边,李延却丝毫不惧,又说:“三殿下想取臣的性命,待臣议和归来,定将人头送上。”

    夕阳斜照,从太和殿的窗格外射入,李延孤零零地站在殿中,修长的身形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之意。殿外,赵超将佩剑朝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

    腊月二十四清晨,京师下起了小雪,李延单骑匹马,出城与鞑靼军议和。赵超在城上目送他离去,神色间似有触动。

    这是最绝望的一年寒冬,江南增兵迟迟未至,城中缺粮少食,太子即位,改年号为南诏,聂丹率领的部队杳无音讯,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江南的兵马。

    游淼目送李延出城去,这一刻他给自己的印象似乎有所改变,他忍不住又看赵超,实在说不清这个中滋味。

    赵超自昨日鞑靼使臣走后就没有再进过皇宫,见游淼上来,便问道:“他们怎么说?”

    游淼答道:“想议和,答应了第二条和第三条。李延带着文书去交涉了。”

    赵超嗤笑道:“我那皇兄,不答应规规矩矩地朝可汗叩首称臣,派点皇家子孙去当囚犯么?”

    游淼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要让帝君朝鞑靼可汗称臣,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就算皇帝自己愿意跪,兵士与百姓也绝不能容忍,战死了这么多军队,皇帝一跪下去,只怕士兵全部要哗变。

    “割让土地的事呢?”赵超说,“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要把河北送给他们?”

    游淼答道:“我告诉他们,河北绝不能让,鞑靼人要的只是钱,给他们土地他们也不懂耕种,不如把税给他们。否则中原没了屏障,以后都别想生存了。可是赵超,你倒是告诉我,如果必须得让,咱们得怎么办?”

    鞑靼军让开一条路,李延骑着马,消失在敌军大营之中。

    赵超说:“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办?”

    游淼也说不出来个办法,以现在的局势,不议和的话……

    “是我的话。”游淼说,“开城门,大家轰轰烈烈地冲出去一战,死就死了。千百年前这世上本无什么天启,千秋万岁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小雪遮没了他们的视线,温柔地覆盖了京师,京城仍沉睡在大战间隙中疲劳的沉眠里,赵超喃喃道:“可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了。”

    确实是,游淼这才意识到,两天前鞑靼军驱赶战俘前来攻城那时,若帝君太子愿意亲自上阵,以赵超为臂膀,挟着帝威杀出城去,定能让战俘再次倒戈,或许一战能决胜负。赵超前去皇宫所提也无非此事。

    但太子迟迟不应,原因正是将希望寄托在聂丹身上,等待勤王军来援。如今所有的希望破灭,李延又肩负着整个朝廷的重任,前去议和。

    这一天,京城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里,朝廷已剩不下几人,太子虽未说话,却看得出明显的焦虑。

    “三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户部侍郎道,“启禀陛下,国库连着去年的亏空,现下只剩黄金八千余,白银倒是有十二万两。还要绢千匹,江南一地的钱税还未入库,根本不够呐陛下!”

    太子疲惫地以手指头揉捏眉心,说:“先找京官借,来年收了税再挨个还回去。”

    天家开国库,清点余钱并等着李延归来,但整整一日,鞑靼军没有任何消息。赵超几次派出人前去打探消息,却都无功而返,鞑靼人封锁了几乎所有的出京路线。游淼对着地图端详,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深了,朝中来了一名太监朝游淼讨钱,游淼叫苦道:“哪有钱?剩下二千两了,要的话就全拿去罢。”

    游淼的银票都交付小厮带回了江南,剩开战前兑的一千两白银,赵超点了五百两给那太监,让他带回宫里,欠条也不打了。

    “李延可能被扣住了。”赵超忧心忡忡道。

    游淼蹙眉看地图,问:“京城有密道通向外面么?”

    “有是有一条,但是水道。”赵超指向皇宫后的水渠,“通往黄河边上的一处悬崖,是以前排洪用的,非常狭隘,几乎无法通行了,只能勉强容纳一人钻过去,你想出去求援?”

    游淼摇了摇头,一时间也说不出个究竟,他总觉得说不定李治烽就在城外等着进来救自己,然而千军万马如此声势,他武勇纵使再强,也不可能独战五万大军。

    只不知道为什么,游淼单纯地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一面,不管明天是活着还是死了,能再见面,总是好的。

    腊月二十五,天际一抹残月,远方隐隐约约飘来笛声,游淼收起地图,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继而缓缓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寒风吹来,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去睡吧。”赵超一只手搭在游淼肩上,说,“说不定在你睡着的时候,一切都解决了,鞑靼人也都走了。”

    游淼苦笑道:“我倒是希望,记得小时候我跟娘回扬州去,那年发大水,娘就告诉我让我睡觉,睁开眼的时候,大水就退了,一切都好了。”

    赵超嗯了声,说:“你也别太担心。”

    就在这时王府外又来了人,匆匆道:“三殿下!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赵超听到这话又疲了,问:“究竟又要做什么?”

    传令的是个侍卫,赵超知道这种时候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以眼神示意游淼,自己出去一趟。

    游淼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遂道:“你等等。”

    他回房找了一会儿,找到一把李延昔日给他的短匕首,递给赵超说:“你留着护身。”

    赵超:“你留着。”

    “别废话!”游淼道,“你带着!”

    赵超看了游淼一会儿,只得把匕首塞进靴子里,跟着进了皇宫。

    外头的乐声隐隐停了,游淼回到房内躺下,一夜辗转反侧,这短短半年多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只能说睡罢,睁开眼的时候,鞑靼人就走了。但在他睡着的时候,总得有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他游淼,也不能总当个乖乖睡觉的小孩。

    不知不觉的,他又想起了李治烽,想起了自己在江南的家。

    梦回吹角连营,或许说的就是此刻的心境。

    他又梦见了李治烽带着兵在战场上厮杀,耳畔全是喊杀声,士兵临死前的惨叫声。

    游淼迷迷糊糊地入睡,直到巨响将他惊醒,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快跑!”那人的声音在游淼耳旁焦急吼道,“游大人!鞑靼人打进城了!马上出城!”

    游淼还有一半陷在梦里,伸出手漫无目的地乱抓,喊道:“怎么回事?!赵超呢?”

    几个兵士不由分说把他抱上马,将袍子一卷把游淼裹着,又有人喊道:“小心!”

    “啊——!”士兵一声惨叫,被飞来的羽箭的穿心而过,城中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天幕,游淼被黑烟呛得睁不开眼,背后又有人大声喝骂,战马冲出了王府后的巷子,毫无方向地乱跑。沿途到处都是狂奔的百姓,鞑靼人从大街小巷各地中钻出来,以弓箭一顿乱射,游淼避过箭矢,几名鞑靼兵士冲向他,他忙策马狂奔,找到了朱雀门的方向,奔向皇宫。

    大火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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