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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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七十章 (第3/3页),他必须建立战功,才能服众。而格根,则说不定正在等着看他狼狈逃回大安的下场。
聂丹若渡黄河北上,这场仗要赢是十拿九稳的。然而等到聂丹赢了,接下来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游淼最怕的就是鞑靼一撑不住,格根即位,同时获得犬戎与高丽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天启军就将陷入苦战之中。
按游淼的策略是先瓦解掉犬戎,再解决掉鞑靼,如此高丽远水救不得近火,大患可去。但以目前的局势,聂丹出不出兵都在情理之中,就算陈兵黄河,也容不得李治烽现在把军队带走,掉头去牵制兄长达列柯。
第二天,聂丹的军报又到,照样是催促朝廷下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游淼知道若聂丹下定主意,根本不用讨朝廷的说法,马上就已经渡河了。之所以迟迟不决,正是因为聂丹也在犹豫。
良机稍纵即逝,巴图南下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数日后,游淼综合了整个政事堂的建议,以及参考了主战派,主和派双方的论证,最后作了决定——此时不宜冒险,宜按兵不发,等候巴图抵达黄河南岸,两军对垒。他写了一封长信,将北方尚存实力的三大部族之间关系详细剖析,随家书寄回,嘱咐交给聂丹。
而数日后,游淼在朝堂上递呈洋洋万字的奏折,当廷表述政事堂的意见。最后得出四个字:不宜发兵。
赵超沉默良久,打量游淼,游淼只觉赵超那目光意味深长,又见群臣隐而不发,似乎都有想法。
“怎么?”游淼莫名其妙道。
刹那间游淼恍若被锤击了一般,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超以为,他与巴图有私交,所以当巴图率军亲征之时,游淼不愿让巴图落败,千方百计地顾全鞑靼可汗的性命?!
游淼先前丝毫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如今意识到了,看谁的目光都觉得气愤,简直气得全身发抖。
赵超道:“众卿有何话说?”
没有人说话,游淼叹了口气,道:“由陛下自己决断罢。”
夕阳从殿外透入,许久后,赵超道:“参知所言也有自己的考量,朕知道了。”
游淼略一点头,群臣散去。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诸给事中仍在忙碌,纷纷抬头看着游淼。唐博道:“如何?今日朝事一开就是四个时辰,吃饭了没有?”
游淼既渴又累,苦笑道:“没有,大伙儿开晚饭罢。”
给事中们纷纷打量游淼,吃饭时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游大人。”
长桌席间微微一停,游淼知道所有人都有心事,便笑了笑,问道:“怎么?”
“年前你们去了大安一趟?”那年轻给事中问道。
游淼嗯了声,说:“街头巷尾,有什么传闻么?”
唐博见游淼这么开门见山,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说话了,索性答道:“朝中有大臣参你。”
“里通外国?”游淼问道。
众人都不说话,各自吃饭,游淼道:“还有什么?”
“延误作战良机。”唐博道,“给对方将领留余地。”
游淼蓦然就一肚子火,说:“我杀了贺沫帖儿,还怀疑我和巴图勾结?”
“知道的知道的……”众给事中安慰道,把游淼的火气压下去,唐博又道,“参知大人你杀了贺沫帖儿,正是助了巴图一臂之力。”
游淼出了口长气,重重朝椅背上一靠,孰料饭堂里的椅子都是条凳,没有座椅,这么一下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整个饭堂内所有给事中同时喷饭,继而爆发了一场险些把房顶掀翻的哄笑,有人笑得被饭呛住,眼泪都出来了。游淼狼狈不堪爬起来,怒吼道:“什么时候再编排我个投敌,就全了!”
“这里又没人怀疑你卖国。”唐博无奈道,“要真怀疑你卖国,还会说出来么?”
“有话不如去朝陛下说。”又有人附和道。
游淼心道也是,虽说给事中总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归根到底,政事堂还是力挺他的。这里的人都恃才傲物,但也都是读书人,最讲气节义气。既迂腐,又有原则。没料到朝廷腥风血雨,暗流耸动之时,反而政事堂成为了他最大的靠山。
“罢了罢了。”游淼拉好椅子,坐下来继续吃饭,说,“这么去说一通,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众给事中点头不语,反正大家心里都知道就行了,各怀心思地吃着,吃到一半时,外头又有军报到,这次是兵部侍郎亲自送来的。游淼一看就知道是重要事,袖子把嘴一揩,拆信。
“平奚怎么没来?”
“尚书大人到宫里去了。”
游淼拆开信,看到聂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来信已阅,今夜渡河。”
游淼:“……”
游淼陈衡利弊,洋洋洒洒地给聂丹送了一封上万字的信,让他按兵不动,驻军中原,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好的我知道了,这就打过黄河去”。一见此信,整个人都不好了。
“马上……”游淼道,“准备颁文书,调集全境物资,支援全线……”
所有人看到游淼那脸色,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游淼几口把饭扒完,吩咐备车进宫。
游淼在马车里神色焦虑,知道一来一回,就算是八百里地加急军报,也得跑上两天两夜,聂丹兵发河北,至少是在两天以前的事了。现在再发号令,也已来不及。何况就算写信,聂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不会听。
“我就知道他不会听指挥。”赵超眉头深锁道。
“聂大哥既然作出了与朝廷截然相反的道理,这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支持他。”游淼道,“他们会在蓝关下与巴图碰上,整个秦岭东部,都将成为战场,接下来,要调集所有物资,尽可能地派给他最大的支援。”
赵超无奈吁了一口气,点头道:“知道了。”
游淼站了一会儿,观察赵超,见赵超虽然带着点不悦,却并未大动肝火,想也知道,赵超从内心是渴望聂丹能打过黄河去的。从一开始,他和游淼就存在着分歧。表面上被游淼说服,只是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最终宁愿把注押在游淼身上而已。
“怎么?”赵超发现游淼在看他,说,“就算现在发诏书,也来不及了。”
“没什么。”游淼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赵超道:“你怕我在大哥回来以后,又降罪在他头上?”
“不是。”游淼答道。
“平时都有话说,今天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是什么意思?”赵超问道。
游淼抬眼看赵超,知道他心虚了。这是君臣之间几乎不必明说的默契,平日里的好处是赵超不开口,游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而坏处也在这里。
赵超很少会直接这么问游淼“你生气了?”又或者是“你到底在气什么?我又没做错”。一旦变相地问出口,就流露出了他的心虚与怯场。游淼仿佛化身为孙舆一般,每次的质问都充满了力度与威慑感,有时候连游淼自己都觉得,天底下没有人再像他这样不讨赵超喜欢了。
“臣只是觉得。”游淼沉声道,“君臣不能一心,陛下既然被臣说服,打心底又支持聂将军北上迎战鞑靼军,这样的想法非常危险。”
赵超沉默了,又被游淼料中了。
“这还只是开始。”游淼又道,“接下来的路,如果陛下不能打心底认可这次北伐的方向,后面会相当危险。”
赵超道:“你说朕怀着心事,你自己何尝又不是?”
游淼道:“我没有心事。”
赵超:“李治烽给你的家书呢?”
游淼皱眉道:“那是陛下答应过他的,不想在朝堂中拿出来,只是为免引起朝中同僚的议论而已。陛下若想看,臣明日带来就是。”
赵超道:“所以你有私心。”
“谁没有私心?”游淼答道,“若不是有私心,臣也不会……不会……”
游淼意识到后半句不该说,便打住了话头,事实上他一直有私心,包括当初拱赵超上位,不就是私心?他也知道赵超对李治烽的身份,以及他们选择的未来耿耿于怀,正如幸福是他们的,而永远没有我的份的惆怅。游淼总觉得,赵超有时候甚至有点恨李治烽。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太直接的感情表露,若论四名结拜兄弟,李治烽与聂丹是走得最近的,而赵超与李治烽,反而是最疏远的。或许这与他们各自的立场相关,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子谦。”赵超缓缓道,“再回到朝中时,你变了很多,是去了塞北一趟的原因?”
“不是。”游淼不太愿意就这个事情多说,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想着的是为这个朝廷尽心竭力,现在想的则是:什么时候把北伐给收拾完了,赶紧走人过小日子去。
大家与小家,只能取一,游淼知道这很伤赵超的心,但为了在外征战,一辈子只为了完成这个愿望,回到家乡的李治烽,又是公平的。
从这点看来,一群文臣骂他里通外国,倒也没说错。
“朕得找个时间,与你开诚布公地谈谈。”赵超道。
游淼苦笑,点头,赵超又道:“近日皇后身体抱恙,朕回去陪陪她,以后再说罢。”
游淼提起了一颗心,问:“我姐她没事吧?”
“吃不下饭。”赵超道,“担心北伐的事,劳心费神,没有大碍。”
游淼道:“找个御医给她看看。”
赵超道:“她自己就会点医术,说不必了,来个大夫胡乱折腾,灌一肚子药也烦,明天再心烦,朕在给她找大夫。”
游淼点了点头,有点想去看乔蓉,但天色已不早了,只得作罢。他回到政事堂内,只觉诸事都是一团乱麻,这几天前线局势紧张,压力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便回了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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