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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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锦上添花 (第2/3页)————
庆典已经结束,花神庙还是热闹非凡,京城的达官显贵、王孙子弟平时来此游玩,都能让那位庙祝领着逛一圈,帮着讲解花神庙的渊源和那些彩绘神像的故事什么的,今天却是难了。
花神庙的庙祝,名叫叶嫚,穿了一身宽袖长裙,是位头别兰花玉钗的貌美妇人,气质淡雅,更像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不过她嘴角有一粒美人痣,便让她一下子变得尤为妩媚了。关于叶嫚有一些个传闻,比如有说她是被某部尚书金屋藏娇在此,也有说她其实就是百花福地的某位花神,走在花园里边,便能够招蜂引蝶,总之不是香艳旖旎的说法,便是神神道道的事迹。
叶嫚今天走在最前边,领着一拨当之无愧的贵客,去往一座花神庙别院,穿廊绕梁,移步换景,最终走过一道月洞门,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喝茶的屋子,屋外的庭院内花影婆娑,人行其中,清香盈袖,真是一处闹中取静,别有洞天的好地方。
走在凤仙花神身边,酡颜夫人以心声说道:“不用紧张,又不是头回见他。”
少女花神怯生生说道:“本来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就紧张了。”
酡颜夫人妩媚一眼,“忘了?上次隐官大人是怎么说的,紧张的时候告诉自己只管紧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少女花神想了想,使劲点头,“是唉,有道理!”
上次就是酡颜夫人帮忙引荐,认识了那位既是剑仙又是武学宗师的陈山主,好脾气好说话,而且学问深厚,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之后她紧张万分,迷迷糊糊的,找到了苏子门下的张文潜,老夫子时而皱眉,她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老先生时而点头,她便宽心几分,最终那位最是严肃的老夫子沉默不语,她便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陈剑仙的那句叮嘱,紧张就紧张,不要怕自己紧张。
张文潜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措辞的?”
凤仙花神便将那位陈山主……卖了。真不是她不讲江湖道义,实在是张夫子板起脸孔的模样,过于吓人了。
少女花神一边在心念默念陈剑仙对不住,隐官大人你大量有大量,一边与张文潜照实说了,是她跟落魄山陈剑仙求来的办法。
老夫子还是面无表情,自言自语道:“不意治学最是严谨的文圣一脉,竟然如此由衷认可我们这一脉的学问,亲近苏子,出人意料,出人意料。”
在老人看来,你可以说文圣一脉的几位弟子,不谈学问深浅修为高低,只说性情的话,可以说是各有各的自负,甚至是狂妄。
但是绝不可以误会他们是如苏子这般的不拘小节、旷达豪放之辈。绝对不是。
事实上,即便是白也诗篇,陈平安也只能委婉说上一句,他只有醉酒的时候才会觉得神妙。
所以当时就在落魄山的白也得知此事,才会笑言一句,看来你们山主这辈子喝醉的次数极少。
按照约定,陈剑仙提前收了她一袋子谷雨钱,事情不成就退钱。
少女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即便事情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被老夫子记恨,大骂一通,也别退钱了。
江湖相逢就是缘,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俩谁都别怪谁啊。
其实酡颜夫人劝少女别紧张,她自己何尝不紧张?
那位隐官大人先是成为了上宗之主,她本来以为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结果好了,他又变成了大骊国师。
少女花神小声赞叹道:“酡颜姐姐,还是你胆子大,不管见谁都不犯怵的。”
酡颜夫人笑容尴尬。
少女花神在心中给自己默默壮胆。虽然不确定这趟大骊京城之行,能否见着那位高风亮节的陈剑仙,她还是带了一袋子凤仙花种子,作为谢礼。礼多人不怪嘛。
本次白山先生和张翊、周服卿一起主持的福地评选,先前她都要担心是不是直接跌到跌无可跌的九品一命了。
花神命格若是跌了品秩,一旦跌到最低,福地就会为凤仙花更换一位花神,若是下次评选仍然最低,凤仙花就要被从百花行列中撤销,各地花神庙都要搬出花神塑像的。
此次评选结果,她的花神命格,还是七品三命,不升不降。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此次评论,竞争如此激烈,能够不降,就说明自己很强啊。
九嶷山自古多梅树,与身为梅花花神的罗浮梦,关系自然极好。
同为命主花神之一的水仙,就与五湖水君时常酬唱书信往来。
至于她,哈哈,这辈子还没见过几位大人物、老神仙呢。
少女花神已经想好了策略,比如见着了那位新任国师,她便找准机会,假装试探性询问一句:陈剑仙,还记得我么。
都说贵人多忘事嘛,如果对方记不得了,那就最好,她斗胆自我介绍几句,道谢一番,便可以旁听花主她们聊正事了。若是陈剑仙还记得她,花主或是罗姐姐多半便要训斥一句不得无礼,那自己接下去就可以放放心心当哑巴啦……算无遗策,的确是好计谋!少女花神偷偷低头咧嘴笑。
叶嫚在台阶附近停步,转身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到了。若有需要,知会一声,我就在外边候着。”
这位庙祝身边,除了百花福地的齐芳,罗浮梦,凤仙花神,还有捻芯和酡颜夫人。清一色的,她们都是好看的女子。
不过她们都施展了障眼法,否则以真实容貌“降真”于花神庙,一传十十传百,算怎么回事,莫非是想要跟新任国师抢风头?
罗浮梦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就要见着那位大名鼎鼎的年轻隐官了。
少女花神赶紧摸了摸袖子里边的那袋凤仙花种子,再次确定自己不是两手空空登门拜访,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关于当年的那桩故事,为何会帮她一把,捻芯在齐芳那边得了个缘由,在百花福地看来,世间女子便是一朵花,不是花圃里,花瓶中,便是荒野上,山林间。
叶嫚移步走去厢房,跨过门槛,也不关门,她屏气凝神,站在门口附近,屋内墙上挂着一幅字,“客来茶当酒”。
她这些年来,一直想要跟某位名家求一幅字来着,例如那位开创大骊馆阁体的礼部尚书赵端瑾。
小斗方即可,就写一行小字,“今日无事”。
叶嫚幽幽叹息一声,可惜赵尚书从未莅临花神庙,无缘一见。
不晓得屋内那位身份肯定不一般的贵客,他写的字,如何?
大骊刑部颁发的头等无事牌,叶嫚还是认得的。可不可能是赝品?在今天的大骊京城,谁敢!
正屋门口站着一位黄帽青鞋的清俊青年,气态温和,一看就是个好相与的良善之辈。
他侧过身,双手抱拳,与众人微笑着说道:“我家公子已经在屋内等待诸位了。”
他象征性敲了敲门,轻轻推开门后,侧过身,等到客人们走入屋内,他便又轻轻关上门。
天地间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落在那位笑容和煦的男人身上。
站起身,陈平安笑着解释道:“真身还在皇宫御书房那边谈事情,见谅。”
齐芳嫣然笑道:“国师客气了。”
上次文庙议事,双方只能算是远远打过照面,所以齐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陈平安。
而且她要比罗浮梦清楚更多的真相,例如他才是那个首先说出一句“那就打”的浩然修士。
这种秘密,偏偏不能跟谁讲,必须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能说,其实怪难受的。
就像贪杯的好酒之人,对着一杯醇酒却不能下嘴,此间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实陈平安已经很给面子了。
本就是百花福地这边有求于人,陈平安大不了让她们在京城等着就是了。
齐芳,是一个很平常的市井名字,尤其是用在她身上,甚至还有点俗气。
可真要说寓意,也有,比如百花齐放,万艳同芳。如此说来,好像又是个十分熨帖的好名字。
案几上边已经摆好了茶具,自然而然的,由酡颜夫人接手,负责煮茶待客。她打开锡罐,取出今年最好的明前茶,顺便快速瞥了眼锡罐底部的落款。
陈平安望向凤仙花神,主动笑问道:“又见面了,先前在张夫子那边,可还顺利?”
少女啊了一声,自己的兵法好像完全不管用啊。
还好,见她傻愣愣发呆,罗浮梦既是提醒又是帮忙打圆场一句,“吴睬,不得无礼,国师在问你话。”
看看,果然有这句“不得无礼”吧。
少女花神一下子就不紧张了,说道:“顺利,很顺利,陈剑仙的锦囊妙计,非常厉害!”
她下意识就要竖起大拇指,所幸被罗浮梦早早按住了她的胳膊。只因为吴睬一有这个动作,必然会跟上一句顶呱呱……
陈平安笑道:“那就好,我也算保住了那袋子谷雨钱。从别人口袋里赚钱最难,挣着了还没捂热的钱就要立即还回去最难受。”
说了个大概能算是笑话的笑话,屋内却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也许是陈平安的这个笑话很一般,也可能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敢随便笑。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世俗权力,并非都是上位者的颐气指使,或是任何场合只要一开口就从喧闹瞬间变作安静,也未必是出行之时的排场。
权力就像是一张无形的蛛网,权力越大,数量越多的蛛丝就能够蔓延更长,蛛网最边缘的那圈蛛丝,能够圈进更多的金钱,女人,座位,和他人的喜怒哀乐,人生际遇的起伏,蛛网中央地带出现的一点小小起伏,便是一层层往外扩展的悲欢离合,逐渐演变成为他们的惊涛骇浪,荣辱生死,富贵天命。
酡颜夫人盯着那只装满山泉水的炉子,水开了,沸沸作声。
收起心绪,陈平安缓缓说道:“道歉这件事情,无非是嘴上怎么说,心里如何想,以及事情怎么做。”
先前齐芳没有见到封姨的缘故,所以罗浮梦稳了稳心神,说道:“我们跟齐花主已经商量过了,首先,大骊朝廷百年之内,从京城到州郡一级的大小官邸,一切园林花木的开销,都由我们福地包圆了,我们愿意出人出钱出力。其次,每年四季,我们都会抽调出数十位花神,降坛于大骊境内的花神庙,略尽绵薄之力,为各地山川增添些许气数。如果觉得诚意仍然不够,陈国师和封姨都可以再提,在你们觉得满意之前,一天没有谈好,齐花主跟我就留在大骊京城一天。”
大骊可不是普通的王朝,占据着半座宝瓶洲。这笔开销,当真不小。
若是再往下延伸到县一层的官邸,不是福地不想阔绰一回,是真做不到。凑足神仙钱是一难,福地能够调遣人力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整座百花福地都搬迁到宝瓶洲,所有花神,铁了心将百年光阴都消磨在大骊王朝,才有一定把握,只是这种事当然不现实。
陈平安思量此事,没有着急开口说行或是不行。
齐芳突然以心声问道:“隐官,他还好吧?”
既然她如此称呼陈平安,那么“他”是谁,就再明确不过,昔年隐匿于百花福地的刑官豪素。
陈平安以心声答道:“豪素在白玉京神霄城修道,还是顺遂的。他本身境界就够高,几次出手也是分量足够,再加上他身份超然,毕竟有个前任刑官的头衔,豪素不说在青冥天下横着走,斜着走还是没没问题的,哪怕如今那边有点乱,豪素即便外出游历,也不会有谁主动招惹他,完全没必要,所以齐花主大可以放心。”
齐芳忍俊不禁,隐官说得谐趣,一想到豪素“斜着走”的模样,更觉得好玩。
她黛眉间淡淡的愁绪,仿佛被一扫而空。
名叫吴睬的娇憨少女花神,她憋了半天,趁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空当,她总算捣鼓出些自认客气且得体的措辞,放下手中那只刚好绘有凤仙花的花神杯,双手抱拳,“可喜可贺,陈剑仙跟大骊王朝,强强联手哈。”
齐芳有些无奈,罗浮梦则是有些紧张,跟陈平安这种大人物同处一室谈事情,必须谨言慎行,小心再小心,你不知道哪句话就犯了忌讳。
何止是言语隔着脸皮,人心隔肚皮,简直就是城府深沉,隔着千山万重水。
来时路上,罗浮梦就专门提醒过吴睬了,等到见着了陈国师,抱定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宗旨,尽量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
酡颜夫人赶紧低头煮茶,实则绣花鞋里边的脚指头都勾起来了,尴尬是真尴尬。
罗浮梦跟绝大多数浩然山巅修士,都是差不多的认知,可以说陈平安运道昌盛,也可以说他是苦心人天不负,但是绝对不可以将他当做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若言人生恰似万山围栏,一山放出一山拦,路上走着,就是不断闯关,眼前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陈国师,不也是?
昔年家乡,遇到山崖书院的齐静春,绣虎崔瀺,老秀才,到了剑气长城,有老大剑仙,返回浩然天下的礼圣,郑居中……
只是出人意料,陈平安非但没有面无表情,置若罔闻,甚至都不是客客气气的一笑置之,反而同样抱拳,笑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少女挠挠头,过于实诚了,赧颜道:“陈剑仙,我如今花神命格不高,道力浅弱得很,离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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