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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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3/3页)勾了勾头。振保这才认得是娇蕊,比前胖了,但也没有如当初担忧的,胖到痴肥的程度很憔悴,还打扮著,涂著脂粉,耳上戴著金色的缅甸佛顶珠环,因为是中年的女人,那艳丽便显得是俗艳。笃保笑道∶“朱太太,真是好久不见了。”振保记起了,是听说她再嫁了,现在姓朱。娇蕊也微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振保向她点头,问道∶“这一向都好么?”娇蕊道∶“好,谢谢你。”笃保道∶“您一直在上海么?”
娇蕊点头。笃保又道∶“难得这么一大早出门罢?”娇蕊笑道∶“可不是。”她把手放在孩子肩上道∶“带他去看牙医生。昨儿闹牙疼闹得我一晚上也没睡觉,一早就得带他去。”笃保道∶“您在哪儿下车?”娇蕊道∶“牙医生在外滩。你们是上公事房去么?”笃保道∶“他上公事房,我先到别处兜一兜,买点东西。”娇蕊道∶“你们厂里还是那些人罢?没大改?”笃保道∶“赫顿要回国去了,他这一走,振保就是副经理了。”娇蕊笑道∶“哟!那多好!”笃保当著哥哥说那么多的话,却是从来没有过,振保看出来了,仿佛他觉得在这种局面之下,他应当负全部的谈话的责任,可见娇蕊和振保的事,他全部知道。
再过了一站,他便下车了。振保沉默了一会,并不朝她看,向空中问道∶“怎么样?你好么?”娇蕊也沉默了一会,方道∶“很好。”还是刚才那两句话,可是意思全两样了。振保道∶“那姓朱的,你爱他么?”娇蕊点点头,回答他的时候,却是每隔两个字就顿一顿,道∶“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所以……”振保把手卷著她儿子的海装背后垂下的方形翻领,低声道∶“你很快乐。”娇蕊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振保冷笑道∶“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娇蕊并不生气,侧过头去想了一想,道∶“是的,年纪轻,长得好看的时候,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
振保看著她,自己当时并不知道他心头的感觉是难堪的妒忌。娇蕊道∶“你呢?你好么?”振保想把他的完满幸福的生活归纳在两句简单的话里,正在斟酌字句,抬起头,在公共汽车司机人座右突出的小镜子里,看见他自己的脸,很平静,但是因为车身的嗒嗒摇动,镜子里的脸也跟著颤抖不定,非常奇异的一种心平气和的颤抖,像有人在他脸上轻轻推拿似的。忽然,他的脸真的抖了起来,在镜子里,他看见他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在这一类的会晤里,如果必须有人哭泣,那应当是她。这完全不对,然而他竟不能止住自己。应当是她哭,由他来安慰她的。她也并不安慰他,只是沉默著,半晌,说∶“你是这里下车罢?”
他下了车,到厂里照常办事。那天是礼拜六,下午放假。十二点半他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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