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槐树屯阿哥尝果报 析案情手足惊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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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回 槐树屯阿哥尝果报 析案情手足惊相残 (第2/3页)

忙站起身,憨笑着道:“官人要吃瓜?西头的好,那边上的鸡粪,随便吃!”

    “我要买二百斤。”秦凤梧顺手摘了一个甜瓜,“嘣”地掬开,青皮红瓤白里儿,咬了一口道:“好甜——多少钱一斤?”

    “您是远处走道儿人,出门在外的不容易,”王老五道,“二百斤瓜我给你送去,出一吊钱,成么?”秦凤梧边吃边道:“成!咱们摘,我们东家等着呢!”王老五一边摘,一边套问:

    “客官是做什么生意的?”

    “绸缎,瓷器。”

    “发财——是从南边来的?”

    “我们生意大,南北都有分号。”

    二人一递一答正说话,稀里哗啦一阵响,一个赤膊汉子闯到地头,摘起一个瓜掰开就吃,口中道:“日他奶的,这里的人都死了,瓜地不靠路边种,叫老子好找!——常掌柜的,叫兄弟们过来,这里有瓜!”只听远处应了一声,一片声碰得庄稼乱响,冒出二十多个人来,都是满身油汗,也不理会王老五三人,满地里践踏着摘瓜,口里咬着,手里摘着,生瓜扔得到处都是。王老五气得脸色煞白,忙低声道:“别言声,没见都带着刀,是——响马!”秦凤梧手一颤,瓜落到田里,心里盘算着钻青纱帐逃跑。那个叫常掌柜的趟着瓜地走来,问道:“喂,你们是一家子?”

    “不是。”王老五护住女儿,盘着辫子低声说道:“他是买瓜的。瓜地是我的……”

    “这儿离延津县多远?”

    “回爷的话,顺官道往西七十里地。”

    “走直道儿呢?”

    “四十多里吧?”王老五道:“宁走三里光不走一里荒,谁走这样的庄稼地呢?”

    常掌柜的还要问话,一个贼人眼实,指着秦凤梧尖声叫道:“这不是黄河船上那个兔崽子秀才么?这世界日他妈的真小啊!”

    “小就小!”秦凤梧没等姓常的醒过神来,抄起一个熟透了的甜瓜劈脸砸了过去,打了个满脸花。他也真滑溜,哧溜便钻了高粱稞子里,没命地往回跑。强盗们扔瓜抄家伙,一窝蜂般从后追了上来。一个强人用刀比着对王老五道:“挑起瓜,跟着爷走!”王老五答应着一边挑瓜,一边悄声对女孩子道:“杏儿,快找你妈想法子!”那强人心不在焉地盯着外头,也没有听见。

    弘历一干人一边在树下歇凉说话,巴巴地等着秦凤梧买瓜来,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大呼小叫。转脸看时,秦凤梧疯了似的撒腿从高粱地里钻出来,头脸乌青,张着双臂大叫“抄家伙!抄家伙!响马来了——”他一个筋斗从田埂上倒栽下来,又翻一个身,满脸灰土臭汗,已是大花脸一般,抹一把跳起身来,指着青纱帐道:“贼人多!四爷,咱们赶紧到前头屯子里!”说话间高粱叶子一阵乱响,一群土匪发辫盘顶手持刀枪已拥下路来。刘统勋数一数,只有二十多个敌人,算计除了邢家兄弟,温家的和两个丫头武艺高强,又是大白天,尽可支撑一会儿,略觉放心,便急急说道:“主子,叫温家的断后,邢家兄弟护着,走!”

    那常掌柜的却不急于进攻,站在路当中,手含在口里尖声呼啸一声,听了听,又是一声,路南远处便传来一声口哨,隐隐约约传来哗哗的庄稼声,遥遥还有呼喊声。刘统勋见骡夫们都吓怔了,怒喝一声:“快!谁敢逃,立刻大棍打死!”此刻温家的和嫣红已结束停当,下轿尾随护送。温家的掣剑在手,对远处贼人喊道:“喂——听说过山东端木家么?你们要抢端木老爷子的镖么?”

    “端木家还会接镖?老爷子封刀三十年了?”常掌柜的大笑道,“你真会吓唬人!——听说你们妮子暗器好准头,我挺着肚子硬挨,三镖打倒我,咱们桥走桥,路走路!”英英早已掏出那盒围棋子儿,相了相,觉得太远,没有把握地看看温家的。嫣红却手里暗扣着弹弓和铁丸,温家的一摸发髻,取出一个纸包,里边是一叠打磨得雪亮的蝉翼铁镖,口中道:“你不信我们是端木爷的门下,送你个信儿就明白了!”手中那镖轻轻一捻,倏然间蜻蜓一样直飞高天——却只盘旋着舞动,乘常掌柜的凝神看天,低声道:“打!”嫣红一弹弓便将铁丸激射出去,那英英也是奋力一掷,一把黑棋子儿冲胸打向常掌柜的。常掌柜的一心防着空中旋飞不定的蝉翼镖,肚皮胸前早着了五六下,却连个青包也没有鼓起。他外家硬功如此之好,众人无不骇然。说话间那蝉翼镖已又飞到常掌柜的眼前,他伸手想捉,见那镖旋转得太快,蝴蝶般上下飘忽不定,往回缩时,左手拇指已被搪了一下,略一怔间眉头又被碰了一下,顿时渗出血来,眼见那镖旋力仍强,竟像长了眼一样粘追着自己,吓得连纵带跳滚到一旁,直到飞镖落地,才惊怔着爬起身来。

    温家的又取出一片蝉翼镖,冷笑道:“你信不信这独门暗器?再给你来一枚?”常掌柜的拱手道:“既是端木老爷的镖,我们不要了。车上那个小白脸跟我兄弟们有仇,你留下自己走路!”温家的道:“你说得真美,这是我家镖主!”

    “常哥,”那个黄水怪的弟子见常掌柜的迟疑,忙凑到跟前说道:“不信别人,还不信我铁头蛟的?那个小白脸真的值五十万两银子!我们黄哥要不是想独吞,早得手了,您连一文也摸不着!这几个婆娘腕子再硬,也挺不住我们四十几个好手围攻,过了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了!”温家的叫道:“姓常的,你是山东龟顶寨的黑无常吧?前年八月十五没去给端木老爷子贺节?为一个镖,要得罪遍绿林么?黄水怪是杂牌水鬼,你要跟他卖命?”

    黑无常低头想了想,五十万两银子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黑沉着脸再不言语,将手一挥,说道:“上!杀光灭净心里清净!”土匪们噢噢呼叫着又冲上来。邢家兄弟前头护着弘历,温家的三人飞弹打镖且战且退,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正急切间,前边屯子里锣声大作,狗叫人嚷,谁也听不清有多少人,喊的什么话,刘统勋以为又来大股土匪,一眼瞧见大路北坡有座土地庙,忙大声喝命:“都退到土地庙去!”

    这是一座不大的庙宇,新建不久,只正中一殿,塑着土地公婆二人,柱子上的泥漆摸着尚未完全干燥。院落中间东西两株大榆树分居了正庙门前两厢。也许正因此地树木稀少,人们才特选了这里建庙。周围砖墙也都砌起不久,一切都十分简陋草率。众人一拥而入,立刻将弘历拥进正殿,邢家兄弟守了殿门,温家的和嫣红英英守在榆树下,三人六目盯着大门和院墙。喘息未定,外头便听一片嘈乱的叫嚷声,刀器碰撞声。温家的一跃上房,大喜说道:“四爷,这里乡民忠义,和土匪动上手了!”

    原来王杏儿逃回村去,气喘吁吁把外头的事一长一短告诉了母亲。那女人一听里头有救援过自己的恩人,操起铁锅出门边敲边大喊大叫:“外头人[1]

    们听着,在南京送我们回来的那位爷叫土匪围在屯外了,那些鳖王八们只有二十来个,都出去打啊!谁不去是窑子[2]

    里养的了!”其时刚过正午,在家歇晌的男人也有百十人,听受难的是恩人,土匪又不多,立时筛锣打盆地叫喊聚集起来,手里举着又把铁锹、斧头、镰刀、镐锄镢铣,还有的拿着大棍,吆喝着互相壮着胆蜂拥出村。见一群土匪正要攻土地庙,双方立时混战成一团,土匪们单打独斗原是些好手,无奈这些庄稼汉人多心齐,教师[3]

    不如冒失,仓猝之间竟被打了个手忙脚乱,四散奔逃。那黑无常又踢又打又骂才将人众稳住。乱问王老五乘人不备,抽出扁担便追,却迎头碰上跑过来的铁嘴蛟,被王老五一扁担打得就地磨了几个旋儿,一屁股坐了地下发昏。

    此时弘历已经出了土地庙观战,见乡民们虽勇,一来没有领头的,二来没有军事经验,知道只要匪众略加整顿,杀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思量着大声喝命:“邢建业,你们四个上,不要叫他们喘气,一个活的也不要逃掉!”

    “喳!”

    四兄弟叉手答应一户,立刻领头杀了过去。那群土匪喘息未定,乡民们又嗷嗷叫着冲过来,心慌意乱间已被砍翻五六个,其余的一轰而散,漫庄稼地四散奔逃。刘统勋在旁在大喝一声:“乡亲们,不能留后患!拿贼呀,我们主子说了,拿住一个赏十亩地!”乡民们兴奋得大发鼓噪,立刻分头冲进青纱帐里穷追,邢家兄弟只盯死了黑无常,膏药似的粘着,跑到哪里追到哪里,那黑无常一个不留神竟掉进了井里!其余土匪虽然悍勇,无奈丧了斗志,地形也不熟,不到半个时辰,皆都束手就擒,倒是挨了王老五一扁担的铁嘴蛟见机得早,不知什么时候溜得无影无踪。也亏了弘历,临时安排,就将土地庙作了监房,挑出三十名精壮乡民随邢建义轮流看守,抚恤受伤百姓,按每亩七两银子官价发放赏银,忙得连热暑也忘记了,直到天黑才算诸事妥帖,此时滑县县令程荣青已带着衙役们赶来。乡民们放翻了两头猪,五六只羊,买酒设筵,就在王老五家大院热闹。弘历、刘统勋、程荣青坐了首桌,王老五一家和秦凤梧相陪,与众人频频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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