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先生 归来已觉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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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先生 归来已觉不是家 (第2/3页)。”她把洗脸水放到我面前。
她还叫我先生,这是结婚以后她对我的称呼,而今我不是先生,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了,她还那么叫,听来已经恍若隔世了。
“先生,你想用啥饭?”她在身后问。
“随便做点儿吃的。”我说,听见她又在问母亲,究竟该做什么饭。我的答复反倒使她为难了。母亲总算点出清汤细面的食谱,她轻轻走出屋子去了。我心里清楚,她的言语和行为举止,全是结婚后到我家里养成的。请人洗脸叫“擦脸”,洗手叫“净手”,吃饭也说成“用饭”,全是我父亲的家规。这些我过去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听来倒有一种好笑的味道了。
父亲在灯下伸着脖子,瞅着我的衣服,我这才想到,我从家里走出去时,穿的是一件蓝袍,小包袱里装着一件备换的蓝袍,头上戴的是礼帽。父亲现在是第一眼看见我穿着的列宁服和头上的八角帽子,就那么狠看。
“你把蓝袍换了?”父亲问。
“换了。”我心里有点忐忑,父亲会生气吗?“我是用蓝袍……改的这身衣服。”
“改了好!嗯,改了好!”父亲笑着点头说,“而今先生不兴穿袍子了。”
我的心里高兴了,父亲也在随着生活的变化而变化,我坐在炕边上,和父亲聊起家常。
在我离家的半年里,家庭分化瓦解了。父亲很伤心,说人心不古了,民风不朴了,连我的两位伯父也在家庭内部捣他的鬼。土改时,兄弟三人感激涕零地抱着我爷爷的神匣儿哭笑一场之后,看看再无什么风险,**一股劲鼓励庄稼人发展生产,二位伯父把爷爷死时留下的遗嘱统忘记了,要买牛,要置地,要增盖房屋,再不听父亲的指挥了,把爷爷确立的我父亲的主事位置不当一回事了。争论时有发生,矛盾难以掩盖,终于分化瓦解了。
“鼠目寸光!”父亲简单地给我叙述完这种变故,不屑地说,“你大伯、二伯,全是鼠目寸光!”
我一时弄不清家庭里的谁是谁非,不好掺言,也觉得没有多少意思,既然过不下去,各家过各家的日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管怎样,你该去给大伯、二伯问安。”父亲说,“家里分家归家里,你在外边读书,全当过去在一起过那个样子,该走的路要走到,该行的礼要行全,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我点点头,就去看大伯。
大伯住在上房东边里屋,正在吃晚饭,放下筷子,忙让我坐。一句关于家庭矛盾的话也不提,只是夸赞我出息了,完全像个新社会的干部的模样了。
“这新社会真是好!”大伯说,“国民党的官人一进村,吓得百姓鸡飞狗跳墙,躲的躲了,跑的跑了,跑得丢了鞋子也不敢拾!而今共产党的干部一进村,老百姓一呼啦就围上了,胡拉乱谝,到饭时争着往屋里拉……我的天,那天正在碾子上说闲话,老杨同志顺手从我嘴里拔下烟袋,塞到嘴里就抽!你看看而今的公家干部多亲……”
我也很感动。解放初期,受惯了国民党官匪欺压的老百姓,对共产党干部的作风最敏感,谈论也最多,我虽已不惊奇,却仍然很感动。
“好好念书,日后好好干工作。”伯父说,“你能在外边干事,咱徐家人都光彩!”
我告别大伯父,又走进二伯父的屋门。
二伯父正在给牲口拌草,扔下搅草棍子,把我引到他住的厢房里:“屋里地方窄,没处坐,你坐炕边上。”
“你走时咱是一家,回来变成三家了。”二伯父笑着。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分家的现实,反倒使我觉得实在。他笑着说,“天下水朝东流,弟兄们再好难到头。我看呢,分了也好,免得好多麻烦。谁有啥本事谁就成自家的精去!”
我与二伯的想法很接近,就笑着赞同他。
“二伯一辈子说话不会拐弯。”二伯直着脖子说,“你爸过去管家还管得住,而今管不住了。咋哩?新社会了嘛!他在家里想当家做主哩,人家公家干部大讲大唱男女平等哩!所以,过去你爸在屋里说话,没人不服,而今就不服了!惹得他自己也是一肚子气……我说分了好!”
“分了好!”我附和二伯说,“我爸那些管家的规矩,肯定行不通了,越往后越行不通。”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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