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先生 六十年里的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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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先生 六十年里的二十天 (第3/3页)那张书页大小的又细又薄的宣纸提起来,在灯火上点着了。
“折腾啥呀!还不睡——”同炕的王友民咕哝了一句。
“咒符!”我说,“咒符!”
他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了。王友民早已离婚了,正在跟饰演大嫂的郑王莲恋爱,早已谈妥了,只等两年期满,就去领结婚证。他万事如意,睡得好香。
我看看脚下,那张烧过的宣纸变成一团黑色的纸灰,在地上滚动,滚动,碎了。我的心里松解了,束缚我的心的最后一道咒符粉碎了。
我没有心思入睡,就着煤油灯的灯光,我打开日记本,记下了这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一个结过几年婚的人,爱情却刚刚苏醒……
我翻翻日记,查到了我寄出离婚申请的日子,正好十天了。从家里返回学校的路上,我就在八九个钟头的步行中思索着这件事,而终于下了决心了。回到学校的当天晚上,我就写下了离婚申诉,第二天就从山门镇的邮政代办所发出去,寄给县法院了。我已经得知,法院接到的此类民事案子堆积如山,最快也得两个月以后才能传审,那时候该是第二年春天了。
可怜的媳妇!我再也憋不住,心里叹息着,要恨,你恨我爸去!要骂,你也该骂他!他不仅苦害了你,也苦害了我!他把你和我塞进一间屋子,就完事了!如果不解放,我和你就糊里糊涂过一辈子了!解放了,兴得自由了,我的心箍不住了,我要是不享受自由的权利,就亏负了这个梦想不到的解放了!但愿你……也能找个可心的男人,两人都好……
第二天,我们到史家坪去演出。演出结束后,我和田芳走到村后的小山坡前来了,这是我和她头一次有意的约会,而且是她约我来的。
我挨着她的肩膀坐下,搂住她的肩头。
她挣脱我的手:“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打开手电,从口袋里取出一叠折叠着的格子纸,写满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她只露出末尾一页的名字。我一看,是工工整整的刘建国三个字,心里一惊,忙问:“这是什么?”
“他给我写的信。”田芳沉静地说,“这是第五次了!”
“你……怎么办?”我急忙问。
“你还用问吗?”她瞅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匣火柴来,划着了。
刘建国的信在燃烧。
我的心也在燃烧。
我高兴得像狂了一样,抱住田芳,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也听见了她的心跳的声音,我的手叉进她的松软的头发,比丝绸还要柔软的头发。她静静地伏在我的胸前,闭着眼睛,两只胳膊像铁箍一样搂着我的脖子,我才知道这个爱着我的人的手臂,这样有劲。
在这个县所辖属的广阔的平原上和深深的秦岭大山里,都留下我们速成二班演出队员的脚印。每一个演出点儿的村子里,平原上的大路边,山区的小溪旁,也都留下了我和田芳的亲吻和偎依。压抑得愈久愈重的心,一旦获得自由,就以加倍强烈的热情迸发出来。有几次,我吻过她的脖子上,留下了淤血的痕,整得她给脖子上围上一条毛巾才遮掩过去。她却并不责怪我吻得太狠,照样把脸颊、脖颈和我偎贴在一起……
二十天寒假的巡回演出,太短暂了。春节也是在陌生乡村的演出中度过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这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当然,你只有了解了我的后来的不幸,才会觉得这二十天时间,事实上是我一生六十年生活中活得真正像个人的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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