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 轱辘子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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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重 轱辘子客 (第2/3页)

到预期目的的机会。机会总是有的。

    老支书到县上开会去了,会议专题学习中央关于加速培养各级革命接班人的指示精神,会期三天。大队的工作自然由刘耀明主持,大队办公室也自然由他值班睡觉。他第一夜睡在办公室的土炕上,想着三天后王支书回来就会理由更充足地着手王甲六的任职问题的实施了。第二天晚上,他照例坐在办公室里翻报纸,满纸都是有关接班人的论述和报道。王甲六来了,和他商量青年突击队加班夜干修水库的问题,而且提出青年们要添置一个新篮球而必须经大队长批准才能开支。他大大赞扬了青年突击队学大寨的热情而且顺手就在申请买篮球的纸头上签了字。他很爽快果断而不像老支书那么啰啰唆唆。他答应了王甲六的要求之后又连连咂舌皱眉。王甲六以为他反悔了忙问究竟。他说他老舅要盖新房是夜夯地基理应去帮忙去庆贺而恰恰不能脱身。王甲六自告奋勇代替他值班。结果是刘耀明披上夹衣上原给老舅父夯地基去了,王甲六睡在大队办公室里值班。

    夜半时分。大队办公室里,那个铺着公用被褥的土炕上,王甲六和王小妮正在如愿以偿初试云雨,而且不一而足。春夜里弥漫着春花春草气息的春风从纱窗吹进屋子,两个十分要好十分钟情的青春男女狂热地在那个公用土炕上没完没了地爱抚。他们庆幸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而丝毫不知这是刘耀明设下的陷阱。

    后来的事情就完全按刘耀明大队长的准确设计一步一步演进着。王骡子正睡着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窗外喊:老骡子你狗日还睡!你女子在办公室炕上……老骡子手提板斧,奔出大门时,后襟被老伴扯断了,光着脚一气奔到昔日的老祠堂现今的大队办公室窗根下,一斧头就劈断了纱窗,吓得两个正在柔情蜜意中的男女魂飞魄散,抱头鼠窜。而老骡子未能跳进窗子就气死在窗台上。看热闹的人围来的时候只看见办公室大炕上遗丢着王甲六和王小妮的衣裤鞋袜和擦过排遗物的烂纸……局面像打碎的瓷器一样不可收拾。

    当老支书带着自信的微笑走回龟渡王村的时候,他在县上学到的理论以及深思熟虑的决策全部宣告破灭。刘耀明冷静而又谦卑地连连检讨自责,说他失职。王支书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圆面子,说根本不是失职不失职的问题而是王甲六的自我爆炸。自我爆炸是自林彪死于温都尔汗之后的一个时兴名词。

    最惨的是王小妮。有多少个条件优越的求婚者像过眼烟云一样被她拒绝了。现在,王骡子以不顾一切的急躁情绪托亲告友为丢尽了脸面的女儿觅寻落脚之地,不管贫富不论长相瞎子跛子都不在意只要求愈远愈好,而且声言一旦嫁出就不再往来权当女儿死了没那个女儿了。龟渡王村最漂亮最活泼最积极最泼辣的“铁姑娘”终于被嫁到山里去,谁也没见过她的女婿是什么模样,据说不见比见了要好些。

    其次是王甲六。他的能写会画不仅不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优长,而成为令人厌恶的诱人干坏事的手段,他的俊眉俊眼也变成令人恶心的流氓的标志。他长过二十五岁又长过二十八岁还没见任何媒婆媒汉为他提亲做媒。他完了,他灰得比龟孙子还灰,他比龟渡王村揪出来的地富反坏分子还灰。这原因在于,龟渡王村历史悠久,民风淳厚,仁义之乡也!他在村里实在活得太窝囊了。有一天,刘耀明大队长悄悄给他说了一桩亲事。

    那个女人其实跟王小妮的遭遇大同小异。离这儿百余里的田家庄的一个女青年和下乡来帮助搞路线教育的一位干部发生了关系,名声倒了,难得出嫁,亦是托人远嫁。刘耀明当干部眼宽路熟,得到这消息,就想到了王甲六。他觉得对王甲六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疚,这未尝不是一种心理慰藉。王甲六早已失了婚配选择的基本条件,饥不择食地娶回了那个失过身的女青年,就是现在拿着切面刀满村撵着要剁他手腕的女人。

    多年以后,当王甲六搂着这个女人睡觉并且有了儿子又有了女儿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到刘耀明这个人。这个人令他憎恨得咬牙切齿又令他折服得五体投地。和王小妮的风流韵事酿成的灭顶之灾过后不久,他就知道了刘耀明在其中所做的手脚,恨不得用他爸留下的杀猪尖刀捅了那个刀条脸的家伙,然后再一刀结束了自己,免得一想到可爱的王小妮如今的下落心头刀绞般的痛楚。这个并不令他留恋的龟渡王村之所以还使他留恋,仅仅只是看着老屠夫留下的比他还小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未成人。当刘耀明给他又介绍下这个女人的时候,他除了平复仇恨外更多地折服刘耀明的为人。天哪!相比之下,凭他自己的无知和浅浅的涉世能主宰龟渡王村的大权么?差得太远了!令他安慰的是,刘耀明介绍的这个女人长得虽不及小妮,可也算得女人中的上品,至于婚前跟某下乡干部的勾当根本不必计较,说穿了与自己是殊途同归。平静的生活使他得到满足。这个女人诱人的身体也使他的感情渐渐平复。后来发生的事却使王甲六又一次体味到人生的另一种痛苦和开心。

    无论如何,王甲六做梦也想不到刘耀明还会在他的女人身上打主意。在他看来,刘耀明是龟渡王村最厉害的一个人,他的心计和心数儿在龟渡王村可以说空前绝后,老支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王甲六从来不会想到刘耀明还会搞他婆娘之外的女人。那人的刀条脸上永远没有大喜大怨的时候,那刀条脸永远也看不到谄媚什么人或厌恶什么人,那刀条脸对龟渡王村的男女老少永远是帮你解决一切最困难最琐屑的愁肠事的认真诚恳的态度,你只能完全信赖而不会产生一丝猜忌。

    那一年刘耀明承包了大队的砖厂,雇用了一些龟渡王村的男女青年。王甲六一时找不到挣钱的营生,又不愿意下气到刘耀明手下去挣钱。刘耀明大约看出什么而邀请他去当推销员,又请他的女人去做会计并给雇工计工计时。事情就从那时候开始起变化。

    那一晚他从西安一家建筑单位回来是偶然的机遇,原先说好不回来因为事情的变化而又回来了。回来了就在砖厂刘耀明的卧室的小窗户外听到了他不想听到的那种动静和声音。他在想像老骡子一样砸碎窗框的时候却比老骡子多了一副心计也多了一份节制力。他悄悄离开了。

    他离开砖厂就跑起来,奔回家门,没有惊动正在熟睡的孩子和老娘,悄悄摸出老屠夫弃置已久锈迹斑斑的杀猪刀,直奔刘耀明家。他叫开了门而且悄悄告诉那个半老女人说,刘耀明喝醉了,呕吐出血来了,要她去关照男人。他拉着惊慌失措的半老女人走出村子以后,就把尖刀的锈痕斑驳的刃子横在她的鼻尖上,威胁她跟他走绝不许胡拧呲,无论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而没有得到他的指示绝不许说话或轻举妄动……他把她像吓傻的猪一样拖到砖场的窗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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