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故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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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故事 三 (第1/3页)不管心里自在不自在受活不受活,郭振谋老汉还是听从了儿子秤砣“该弄啥还照样儿弄啥”的话,骑上自行车上路了,加入明显稠密于往日的人流车流,奔县城去了。
年气儿愈显得浓郁了。冬日里刚刚出山的太阳也泛着温柔的光。郭振谋老汉骑着自行车的速度和姿态,让同时行进的路人感到依旧是个强健的中年人,他自个儿也感觉和十年前骑车子没有多大差别,上下车子一样轻捷自如,腿脚一如既往那样灵便,车后架上驮载百余斤胡萝卜绝不喘气。他特别自信自己的身体,似乎根本没有年逾花甲老之已至的感觉。他的饭量在那儿明摆着,肉饺子可以吃四十几个,羊肉泡馍能泡足三个烧饼,有时比儿子秤砣还要多吃半碗。狗日的秤砣居然屡屡调侃老子,说,爸的肚子是公社化生产队培养出来的肚子,能饿也能吃,胃的伸缩性很大。狗日的念书念不出名堂,把心眼儿拐到说俏皮话上了。郭振谋骑着自行车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行进着,遭遇盗贼造成的两千多块的重大经济损失,渐渐在减压。“贼也要过年哩!”狗日的秤砣怎么就会说出这种实实在在的俏皮话,让人反倒没话可说了。他的双腿踩踏着自行车,心里就一遍又一遍地发出无可奈何的**,尿咧毛咧就算一回倒霉事儿咧!财去也许人安哩!让贼也好好过个红火年吧!
“杀羊。”
看着父亲推着自行车走出街门,秤砣回过头对媳妇杏花说。杏花正在扫院,扬起头来,平静地说:“你杀。”
“你得帮我压住羊腿。”
“我不敢,我害怕刀子染红。”
“多看几回就不害怕了。”
“我不敢看,也不想看。”
“你倒像是高干家的贵重人儿。”
秤砣说着就走出街门,在街巷里吆喝吼叫来两个帮忙的乡党;又返回身来,从羊栏里牵出一只山羊,走过院子时自言自语着,贼还算是有良心的贼哩!拉了牛还给咱留下羊。秤砣把羊拴到门外土场里的树干上,又返回身来取刀子。秤砣把刀子在掌心颠了两下,就有一种炫耀的快感。这是一把藏刀,真真正正的藏刀;刃不长,把儿也不长,却是浑实实用的一种;把儿上铆嵌着铜钉,闪闪发亮,挂在墙上或佩在腰带上都是很值得观赏的工艺品;然而既能割断羊的脖子,也能割断牛的粗厚的脖颈。这是他的朋友铁蛋送他的。铁蛋在公安局工作,收缴的长刀短刀匕首无数,特意选了这把最实用最精美的刀子送他。
杏花出门倒土的时候,正好遇见最惨烈的那一幕,羊脖子底下射出一道红色的血光,她本能地尖叫一声,扔了盛着垃圾的簸箕,双手捂住了眼睛。那两个帮忙抓着羊腿的小伙子,见状哈哈笑起来。秤砣听见了媳妇的尖叫,瞥一眼立在原地捂着眼睛的杏花,对那两个帮凶说,看看,咱这位真的像是高干院里长大的千金,其实她爸跟我爸一样都是在土里刨食的主儿。
秤砣把扒过皮开过膛的羊剁开拆卸,两条后腿联结的后臀,自然是一只羊身上最好的肉,分装到两个皮实的蛇皮塑料袋子里,扎了口,吊捆在自行车后架的两侧,再把剩余的羊肋羊头和下水交给杏花。杏花只是害怕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时涌出的血流,等到活羊变成一堆羊肉的时候,她就安之若素波澜不惊了。杏花说,杀了一只羊,后臀送朋友,自家吃杂碎,真是够义气咧。秤砣说,哥们儿就是哥们儿。
秤砣刚跷出街门门槛儿,就跨上了自行车,奔城里去了。这是每年腊月二十前后必有的一次访友活动。他有两个朋友,两个初中念书时交结的朋友。当秤砣在家庭里说话可以算话的时候,就开始了给两个朋友送羊后腿的礼尚往来。每年春节将至,杀了羊,送两位朋友一人一块羊的后臀。今年虽然丢了一头牛,羊还在,这个约定成规的事不能破也不能中断,照送。
一个从未经见过的温暖的冬天,刚刚过去的三九里竟然下了一场细雨。而这种如丝如缕的细雨通常是九尽以后清明时节的景象。大路两边的麦苗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经过冬蛰,绿莹莹的景色也如同开春返青时的征象。秤砣身上已经发热了,想到即将见到久不谋面的好朋友,心里就有点儿按捺不住的兴奋。朋友真是一种说不大清白的关系,对父母对妻子不便说不想说的话,在朋友那儿就可以毫无忌讳甚至放浪形骸。他不是那种广交的性子,仅有的这两个朋友就愈交愈显出珍贵甚至神圣。然而,与这两个朋友如何形成朋友为什么会结交至今,他没有认真想过也弄不大准确,在中学一个班的五十多名男女同学里,他们三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真是说不清,其实论起性格和脾气,三个人正好是三种差异很大几乎是执拗的性情。决定人与人关系远近的是不是有一种看不见嗅不出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身体和心灵能够感知?因此才决定是排斥还是吸附?反正他和他俩在一起就感到舒畅感到亲近,分别了就会思念,思念起来就觉得溢满愉悦。
城市太漂亮了。两三个月不进城再进城就能看到新的更奇特的景观。秤砣每一次进城都会有一种新奇和随之而发的惊叹,然而从来也没有亲近感,如同看见别家门楼里出出进进的年轻媳妇,越是漂亮越有距离感。秤砣想,这市里的市长其实只是城圈里头的人的市长,据说市长安了亲民电话,谁家的狗叫扰乱休息谁家的下水道堵塞哪条巷道的第几根路灯灯泡被打碎了或无缘无故不发光了,都可以直拨市长的亲民电话,问题和困难一般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解决。可是自家所在的村子和周围数不清的村子,别说狗叫扰人,即使狼吃了娃娃,也没谁会想到给市长打亲民电话。一头养了整整一年的肥牛丢了,无论父亲母亲杏花和他自个儿,谁会想到打那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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