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 喇叭裤与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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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随笔 喇叭裤与本本 (第1/3页)

    准确无误地记得是1980年的春夏之交,我在古长安的东大门——历来为墨客骚人折柳送别的古老名镇——灞桥居住着。某一日,小镇上突然冒出来几个穿一种奇异的裤子的年轻人,引起小镇上各个阶层的人们的惊诧与喧哗。

    那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裤子,膝盖以上的裤管和裤裆以及裤腰都特别窄,紧紧包裹着大腿、屁股蛋儿和小腹,穿着这种裤子的男女青年,或粗浑或纤细的大腿原形毕现,或肥或瘦的两瓣屁股也如形凸显,或丰或瘪的小腹更有一种风情无限的诱惑。从膝盖往下直到脚面,那裤管逐渐加宽放大,恰如一只杆细口大的喇叭。此裤一上小镇,便不约而同被命名为喇叭裤,形象恰当而又朗朗上口。

    最早穿着这种喇叭裤的几个男女青年,走过小镇上果皮、菜叶和马粪拉撒的街道,人们无不驻足凝眸,像欣赏马戏团丑角一样兴味十足。随之就给他们取下一个“业余华侨”的共用绰号,意思是指只有久居海外的华侨才会穿这种花里胡哨奇形怪状的服装,然而他们不过是小镇附近某家工厂的青年工人,所以赐给一个温柔的讥讽,不是正宗华侨而只能算作“业余”。然而那几位青年男女却不管不顾,照直走过小镇被灰黑蓝的中山装一统天下的街道,手里拎一台正在播放着歌曲的录放机,那乐曲的旋律与歌唱者的软柔柔的调儿也令人听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再稍后,这些穿着喇叭裤拎着录放机招摇过镇的年轻人,女的喜欢把一头长发整个披散在肩上和背上,不束不辫;男的头发也蓄留得长长的,掩过脖颈盖过衣领直抵肩膀。不仅这种裤子前所未有,这样长的头发和发式也是几十年所未曾出现过的。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推车挑担卖菜卖浆者都用关中最通用最简洁的一句话表示鄙夷与不屑:看看那几个货!

    我现在必须坦白我当初面对喇叭裤和长头发的真实感觉。

    我第一眼看见被喇叭裤绷得紧紧的大腿和屁股时,惊诧之后也撂出几句调侃的话来,在这种新潮裤式和发式向一统中国人单一的中山装和单一的发式三十年发动挑战的时候,我习惯性地产生了排斥情感。然而在种种如我的排斥情感所形成的讥讽调侃鄙夷的声浪中,我突然在某一瞬间反映出鲁迅先生《风波》小说里剪辫子的历史性细节来,惊讶自己是否陷入了护辫子的遗老遗少的那一类。在习惯性情感和历史性细节的参照物之间我难以摆顺,其实我当时还不足四十岁,从生理上划界亦应属于青年。

    这种习惯性的情感排斥与理性的接受所造成的心理秩序的紊乱,从那时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时有发生。尤其是比喇叭裤长头发的争论要严峻得多的诸如“分田到户”“市场经济”等,我的这种矛盾、紊乱以至痛苦的心路历程一直在延续着。

    1982年春天,我随下乡工作团到渭河岸边的乡村里去落实农业生产责任制的新政策,怀里揣着中共中央一号文件。我们开社员大会宣讲文件,开干部会开党员会开团员会有层次有步骤地发动群众,尽快地做出土地如何合理地分配到农户手中的方案,牲畜和公用水利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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