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新网址:m.xqishuta.net

    第8章 (第3/3页)

望去。坡上铺著草坪,栽著各色花树。一畦赤红的松土里,一棵棵生菜像淡绿色大玫瑰苞,有海碗的碗口大。

    比比倚在铁阑干上,倒仰著头,去吃三明治里下垂的一绺子炒蛋。

    “嗳,这白布还是收进来吧,飞机上看得见的。”婀墜指著矮墙上晾著的修女的白包头,都是几尺见方,浆得毕挺,贴在边缘上包著铝制的薄板上。

    亨利嬷嬷赶出来叫道:“进去进去!危险的!”没人理,只好对著两个槟榔屿姑娘吆喝。她们是在家乡修道院办的女校毕业的,服从惯了,当下便笑著倘徉著进去了。

    “花王啊!”亨利嬷嬷向花匠叫喊。“把排门上起来。你们就在这儿最安全了,地下层。”随即上楼去打听消息。

    食堂上了排门,多数也都陆续进来了,见赛梨坐在一边垂泪,她电话打不通。有个高年级生在劝她不要著急。本地的女生都在楼上理东西,等家里汽车来接。茹璧第一个打电话回家叫汽车来接,已经接了去了。

    比比从后门进来,补吃麦片。九莉坐到她旁边去。赛梨又上去打电话。

    几个高年级生又高谈阔论起来,说日本人敢来正好,香港有准备的,新加坡更是个堡垒,随时有援兵来。

    “花王说一个炸弹落在深水湾。”特瑞丝嬷嬷匆匆进来报告。她崇拜瘦小苍老的花匠。他夫妻倆带著个孩子住在后门口一间水门汀地小房间里。

    “嬷嬷!黄油没有了!”比比腻声抱怨著,如泣如诉。“嬷嬷你来摸摸看,咖啡冰冷的,嬷嬷你给换一壶来。”

    特瑞丝没作声,过来端起咖啡壶黄油碟子就走。

    剑妮颓然坐著,探雁脖子往前伸著点,苍黄的鹅蛋脸越发面如土色,土偶似的,两只眼睛分得很开,凝视著面前桌上。

    只有排门上端半透明的玻璃这点天光,食堂像个阴暗的荷兰宗教画,两人合抱的方形大柱粉刷了乳黄色,亮红方砖砌地,僧寺式长桌坐满一桌人,在吃最后的晚餐。

    “剑妮是见过最多的——战争,”婀墜笑著说,又转向九莉道:“上海租界里是看不见什么,哦?”

    “嗳。”

    九莉经过两次沪战,觉得只要照她父亲说的多囤点米,煤,吃得将就点,不要到户外去就是了。

    一个高年级生忽然问剑妮,但是有点惴惴然,彷佛怕招出她许多话来,剑妮显然也知道:“战争是什么样的?”

    剑妮默然了一会,细声道:“还不就是逃难,苦,没得吃。”

    热咖啡来了。一度沉默之后,桌上复又议论纷纷。比比只顾埋头吃喝,脸上有点悻悻然。吃完了向九莉道:“我上去睡觉了,你上去不上去?”

    在楼梯上九莉说:“我非常快乐。”

    “那很坏。”比比说。

    “我知道。”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知道坏就不算坏。”

    比比是认为伪君子也还比较好些,至少肯装假,还是向上。

    她喜欢辩论,九莉向来懒得跟她辩驳。

    她们住在走廊尽头隔出来的两小间,对门,亮红砖地。九莉跟著她走进她那间。

    “我累死了,”她向床上一倒,反手捶著腰。

最新网址:m.xqishut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