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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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上黑套头背心,淡茶褐色斜纹布窄脚袴。汝狄只喜欢她穿长袴子与乡居的衣裙。已经扣不上,钮扣挪过了,但是比比说看不出来。

    “生个小盛也好。”起初汝狄说,也有点迟疑。

    九莉笑道:“我不要。在最好的情形下也不想要——又有钱,又有可靠的人带。”

    门铃响,她去开门。夏季分租的公寓,主人出门度假去了,地方相当大。一个矮墩墩平头整脸三十来岁的男子,苍白,深褐色头髮,穿戴得十分齐整,提著个公事皮包,像个保险掮客,一路进来一副戒备的神气。

    “这里没人。”她说。那是他的条件之一。汝狄避出去了。

    她领他进卧室,在床上检验。他脱下上衣,穿著短袖衬衫,取出许多器皿洗手消毒。

    原来是用药线。《歇浦潮》里也是“老娘的药线”。身死异域,而死在民初上海收生婆的药线上,时空远近的交叠太滑稽突梯了。

    “万一打不下来怎麼办?”她著急的问。

    “你寧愿我割切你?”他说。

    她不作声。一向只听见说“刮子宫”,总以为是极小的手术。听他说得像大切八块一样,也觉得是恫吓,但是这些事她实在模糊。

    他临走她又说:“我就是怕打不下来,不上不下卡在那里。四个月了。”

    “不会的。”但是显然也在心里忖度了一下。“反正你不放心可以打电话。”

    他给了个电话号码,事后有什麼问题可以跟一个玛霞通电话,她在一家最大的百货公司做事。九莉想著玛霞不见得是真名字(奇*书*网^.^整*理*提*供),也不见得是在家里等电话。

    他走了。

    没一会,汝狄回来了,去开碗橱把一隻劈柴斧放还原处。这裹有个壁炉,冬天有暖气,生火纯为情调。

    “我没出去,”他说,“就在楼梯口,听见电梯上来,看见他进去。刚才我去看看他们这里有些什麼,看见这把斧头,就拿著,想著你要是有个什麼,我杀了这狗娘养的。”

    这话她听了也不觉得奇怪。凭他的身胚,也有可信性。本来他也许与她十几岁影迷时代有关,也在好莱坞混过好些年。

    “我一直便宜。”他说。

    也积不下钱来。打扑克谈笑间买下的房子,又莫名其妙的卖了。他自己嗤笑道:“可笑的是都说‘汝狄在钱上好’”——剧情会议上总是推他写钱的事。

    “我是个懦夫。”他说。他们离西部片的时代背景不太远,有时候会动不动对打。

    “We have the damnedest thing for each other(我们这麼好也真是怪事)。”他有点纳罕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著说。

    她也不相见恨晚。他老了,但是早几年未见得会喜欢她,更不会长久。

    “我向来是hit and run(闯了车祸就跑了)。”他说。

    她可以感觉到腿上拖著根线头,像炸弹的导线一样。几个鐘头后还没发作,给玛霞打了个电话,这女店员听上去是个三十来岁胖胖的犹太裔女人,显然就管安慰,“握著她的手。”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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