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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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2/3页)

说:“叫你自己去搓一搓内裤。”谁叫,佣人,主人?没头没脑。

    守丹手足无措,家境虽然普通,母亲却从来没叫她做过家务。

    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小孩比大人学得还快,只得从床上下来,到浴室,开了水龙头,用些肥皂,洗净内裤,晾在什么地方好呢,又会不会遭人嫌呢,守丹必然想回家,想伏在母亲膝上,想同母亲说,不要离开她。

    经过思量,守丹把内裤轻轻挂在一条尼龙绳上。

    无意中低头一看,吃一惊,浴室地上铺着的是踩至污秽不堪的一条布,守丹认得那正是母亲千挑万拣买回来的被袋,是不久前送给婴儿的满月礼。

    主人对她们母女的尊重,可见一斑。

    守丹睡了。

    直至二十年之后,她都没有忘记这一句话:叫你去搓搓内裤,这也是一个谜,是否佣人叫主人叫外甥女去洗内裤?至今难明。

    最容易弄明白的是,投亲靠友,一生一次,已经太多。日后梁守丹守着这个教训,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助。

    第二天清晨,守丹等着吃早点,舅舅先出来,咕咕哝哝与犹自在房中的妻子说着昨夜之事,一眼看见守丹,便一半解嘲,一半真心地说:“你瞧你这脚头,一踏进门来,我便丢掉一宗生意。”

    守丹不出声,只见舅母笑了,咪咪嘴,真似自心坎里笑出来,仿佛只要丈夫肯轻贱他那边的亲人,哪怕是妇,哪怕是孺,都合她心,合她意,无法合得拢嘴。

    当下守丹说:“我想去看妈妈。”

    舅舅摊开报纸,“你认得路吗?”

    认得,非认得不可。

    披上外套,空着肚子,守丹就出去了。

    临关门之前,听着那婴儿又哭起来,轻轻地唔呀,唔呀,似唤人,她母亲匆匆赶去抱她,由此可知,舅母并非没有爱心,她只是爱不了那么多旁人。

    守丹匆匆赶到母亲身边。

    母亲刚做完手术,疲弱地躺病床上,见到女儿,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守丹把头轻轻伏母亲肩膀上,“妈妈,把锁匙给我,我想回家。”

    “家里无人,谁照顾你一日三餐。”

    “我会照顾自己。”

    粱太太叹气,“你恁地不听话,我与你舅舅说好,这个月本应轮到他寄钱返上海给外婆,由我代汇,换作你这两星期在他处寄住。你一回家,妈妈白白损失。”说着咳嗽起来,扯动伤口,痛恨落泪,心急气烦,一把推开女儿。

    守丹怔怔站一角,她原本可以把在舅舅家受的委屈向母亲哭诉,但是她没有,像是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最普通不过,应该由她独自承担。

    梁太太抬起头,见守丹沉默地站一角,还以为她赌气,便加一句:“真笨!人笨万事难。”

    百忙中把门匙交给她,挥手叫她走,喘息着闭上眼睛。

    守丹在病床边站了会儿,才退到门口,适时才发觉那是一间双人房,邻床的太太正好奇地看着她,嘴角一丝鄙夷,像是看不起这样不懂事的女孩子。

    守丹低着头退出,乘公路车回家。

    到了家,她拨电话同舅舅打招呼,说晚上不再去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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