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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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璜也会老的,他又没钱。”我说,“没钱走不动路。他知道我在剑桥吗?”

    妈妈摇头,“不要告诉他,省得他又动歪脑筋。”

    “你防他防得这样严。”我说,“到澳洲去……是避开他吧。他还在那间航空公司?”

    “唔。”老妈用手托头,“有时候走过中环,看到某个人的背影仿佛像他,都吓一大跳,急急忙忙避开。奇怪,当初脱离家庭也是为他,结婚生子也是为他。一切过去之后,我只觉得对不起你,女儿。错在我们,罪在我们,你却无端端被带到世界上来受这数十年苦楚。”

    “我的天,又讲耶稣。”我打呵欠,“我要睡了。明天的忧虑自有明天担当。”

    我拿出安眠药吞下,躺在长沙发上,一忽儿就睡熟。每次都有乱梦。梦见穿着白裙子作客,吃葡萄,吃得一裙是紫色汁液,忙着找地方洗……忽然来到一层褴褛的楼宇,一只只柜子,柜子上都是考究白铜柄的小抽屉,一格一格,像中药店那样,打开来,又不见有什么东西。嘴里念念不忘地呢喃,向陌生人细诉:“他那样爱我,到底也没有写信来。”还是忘不了那些信。

    醒来的时候,头痛,眼睛涩,像刚自地狱回来,我的天,一切烦恼纷沓而来,我叹口气,早知如此,不如不醒。而且老妈已经上班去矣,连早午餐的下落都没有。

    我想结婚对她来说是好的,可以站在厨房削一整个上午的薯仔皮,够健康。所有的女人都应该结婚,设法叫她们的丈夫赚钱来养活她们。

    老妈的日子过得很苦,一早嫁给父亲这种浪荡子,专精吃喝嫖赌,标准破落户,借了钱去丽池跳舞,丽池改金舫的时候母亲与他离婚,我大概才学会走路。我并未曾好好与他见面,也没有遗憾,我姓姜,母亲也姓姜。父亲姓什么,对我不起影响。

    真是很悲惨,我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忧虑,譬如说:下学期的学费住宿与零用。

    我不认为韩国泰先生还有兴趣负担我下年度的开销。我们争论的次数太多,我太看他不起,对他十分恶劣,现在不是没有悔意的。

    我的学费,我的头开始疼。

    电话铃响,我接听筒。

    “咏丽?”洋人念成“WingLi”,古古怪怪,声音倒很和善。

    “咏丽不在。”我说。

    停了一停。“你是谁?”

    “我?我是咏丽的女儿。”

    “噢!嗨!”他很热诚,“你好吗?剑桥高材生。”

    “母亲告诉你我是剑桥的?”我问。

    “自然”他说,“你是你母亲的珍珠!啊,我是咸密顿。”

    “你好,咸密顿先生。”我问,“你送我母亲的钻石,是不是很巨型?将来你待她,是否会很仁慈?”

    “是,我会,珍珠,我会。”

    “我的名字不是珍珠。”我叹口气,“你打到她公司去吧,请爱护她,谢谢。”我挂上电话。

    我走到窗口站在那里。香港著名的太阳曝晒下来。我们家的客厅紧对着别人的客厅,几乎可以碰手,对面有个穿汗衫背心底裤的胖子,忽然看见了我,马上“卡”的一声拉下百叶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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