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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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问罗莲:“你猜升了第三年,我吃得消吗?这么多的功课。”

    “人家是人,你也是人,”她说,“怎么做不了?最多他们花一小时,我们花两个钟头也就是了,一般是老师教出来的。”

    她这个人信心真足,走步路都好起劲啊,一步步踏下去都千斤重似的,我走路始终无声无息,脚步好轻的,不知道是什么习惯。

    过了圣诞,纳梵先生终于出现了,大家都很高兴。读理科的人总比较讲道理,我老有一种感觉,文科是不能读的,越读越不通,越读越小气,好的没学,坏的都齐了,结果变成自高自大、极端自私的一个人。我们还没有念完书,不能算数,但是看看那些学成的人,也就有点分数。亦不能读艺术,学艺术的人都有一种毛病,不管阿狗阿猫先以艺术家姿态出现,结果大部分做了现世的活招牌。

    当然理科出身的人未必个个像纳梵先生,他是例外中的例外。念了文学艺术,也不见得人人差劲,不过我们运气好,巧巧碰到一个好老师。

    一星期有他两节课,每节只一小时,一共上十一个星期,他常常迟到十分钟,方便大家去喝杯茶,大家感激他。上课时草草在黑板上描几幅图,简单地解释几句,就很明白——如果我明白,谁都明白,谁还比我更钝呢?怕没有了。

    有时候不明白,我举手发问。

    同学都笑我,说我这么大了,还像小学生,次次发问都举手,我一举手,他们就嚷:“乔陈又要告状了!”

    纳梵先生微笑说:“不必举手。”

    我涨红着脸分辩:“如果不举手,不给老师准备,就插嘴,那有什么好?”

    纳梵先生还没答,众同学又笑说:“好啦好啦!教授变了老师,大学变了书馆,咱们都成了小孩,也不必投票选举,回家干脆抱着叫妈妈?”

    他们只是开玩笑,我知道我很规矩,但是自小父母就教尊师重道,哪像他们这般无法无天?一时改不过来。

    我涨红了脸,讪讪的过了好几堂课。

    有一天在图书馆,我与纳梵先生撞个正着,我称呼他一声:“纳梵先生。”

    他站住,微笑问:“什么事?”

    我说:“没事啊,我叫你一声。”

    他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答:“理应如此啊。”

    他说:“你家那边的老师是怎么样的?”

    “他们?完全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但凡课文说得明白,已算尽责了。”

    我说:“阶级分得好明白,否则,学生恐怕倒霉,这是中学,大学不得而知,看来也绝不民主。”

    “你觉得哪种制度好?”他极有兴趣。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这里的学生太放肆了,我觉得。我读的中学是很好的,老师也待我客气,只是几个英籍老太太很作威作福。”

    “我代他们致歉。”纳梵先生笑说,“只是你别太拘谨,有什么想说的,不要犹疑。”

    我点点头。

    我跟他说话,老是有点口吃。

    罗莲说:“他好做你爹了,你几岁?”

    “二十岁了。”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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