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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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3/3页)孩子,喜欢粉红色、婴儿、英俊的男明星、文艺小说……她是选只枕头套都要拣有荷叶边的那种女孩。
“这几天你在哪里野?”她问我。
“学风帆。”我说。
“你要当心,欺山莫欺水。”
“谁像你那么怕水,”我说,“怕下了水不好看吗?”
“是真的嘛,什么都湿淋淋,一团糟。”她笑。
“马大马大,你什么时候长大呢。”我叹口气,“但不管如何,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一生爱你。”
她咕咕的笑,“少肉麻。”
外头胡琴响起来,拉了几个过门。
马大抿嘴说:“老胡师傅吃完蟹了,妈妈待他真好。”
“妈妈对人,真是没话说。”我承认。
妈妈唱起来:“杜十娘……恨满腔,可恨终身误托薄情郎……”
居然很动听,抑扬顿挫,别有一番风味。
我微笑,“我以为妈妈此刻最宜唱《贵妃醉酒》,胖胖的人,动不动吃吃笑,像醉熏熏。”
“你连妈妈都不放过。”
我往藤椅上平躺下来,试图想象妈妈她们那代伶人挣扎求全的血汗史。
那个时候她们也不太苦了,到底不比军阀时期,啼笑姻缘时代。不过人们还是瞧不起戏子,母亲的姐妹淘不是跟了拆白党就是伴老头做妾侍。妈妈比较幸运,然而守寡二十多年。
马大问:“你在想什么?”
“想妈妈三十年前在新加坡登台的盛况。”我用手臂枕着头。
“听说很风光,钞票扎的花牌摆满后台,全是美金大钞。”马大笑。
“不知妈是否在那个时候挣下的私蓄。”我说。
“房子都是爹的,毫无疑问,妈妈现在收租收几万一个月。”
“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幸福呢?”
“如果爹还在,那就真幸福。”马大说。
“是。”我也很觉遗憾,“爹在的话,妈妈就真幸福。”
外头静下来,胡老师傅走了。
我坐起来,“你呀,毕业总该找个事做吧。”
“嗳,真头疼。”
“要不要到我铺子来?”
“咦,才不要,”她骇笑,“服侍些邪牌女人换新装,我不干。”
“只有捞偏门的女人才花费得起,现在什么时势,正经人还有心思讲穿的呢,万打万的晚装卖给谁去?”我说,“我不管,只要我的铺子赚钱,妈妈有得分红,我就对得起她。”
“我情愿到大机构去找份工作。”
我没好气,“去吧去吧。”
妈妈在露台边出现,“两姐妹又在吵什么?”一脸欢喜。
我过去搂住她,“你长得像观音,妈妈。”
“这家伙,别浑搅,我信的是基督。”
马大说:“哈拿这一辈子就这么瞎七搭八的。”
妈妈笑说:“结了婚会好的,我才不替她担心。”
“妈妈把哈拿宠得什么似的,她不爱念书就可以吊儿郎当,不爱做工就做老板。”马大笑说。
我吐吐舌头,说:“你少吃醋。”
我们日常生活就是这样,融洽愉快,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自己出去组织家庭,他们说家庭幸福的孩子都迟婚,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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