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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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炊烟 (第2/3页)

粉,馓了一顿馓饭,并且还配上好菜,没想到,那顿饭吃起来又尘又苦,哥哥姐姐们连碗都没有端一下。

    五八年大炼钢铁,人们都到公社食堂吃饭,家家都断了炊烟,只有公社食堂的大烟囱冒出诱人的人间烟火。

    但越到后期,公社食堂的大烟囱冒出的炊烟越来越细,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也是越来越少,我们一家人也只能分来两个谷面馍馍,一个四两,两个也就是八两。

    恰好姨父到我家来,母亲切成薄片先招待客人,估计姨父也是多少天没有吃饱过饭,没吃两口就说自己吃出一个“抢食泡”,民间传说这个“抢食泡”会移动,只要走到嗓咽子下面就有生命危险了。

    姨父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说要赶快扎破才能安全,但又说已经走到嗓咽子附近了…….

    已经看不到了……

    筷子也够不到了……

    这时,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这个馍馍美美吃上一嘴,然后使劲咽下去,用食物来挤破这个“抢食泡”。

    姨父吃完一嘴后,没挤破。

    又吃完一嘴,仍没挤破……

    总归,最后那个“抢食泡”挤破了没有,一家人已经没有印象了,但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两个谷面馍馍全被姨父吃完了,我们全家人也只能挨饿了。

    后来公社食堂的炊烟越来越细如游丝,打回的饭菜也更少得可怜。没办法,哥哥姐姐们就到野外挖“曲曲菜”(方言,苦菜),母亲把挖来的曲曲菜洗净后泡在水里去除苦味,然后把每次打回来的那一丁点饭,倒上些水,再回到锅里搅开,再把 “曲曲菜”和到里面,这样每个人才能勉强喝上一碗面糊糊汤。

    但生火却成了最大的危险,只要谁家烟囱冒烟,如果让工作组或队长发现了,定会认为你们家私藏粮食,那是要被批斗上学习*班的。

    没办法,母亲只能在每次生火前,先用泥巴把烟囱堵塞住,炊烟无路可走,只能弥漫在整个厨房,呛得人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这时的炊烟却成了令人讨厌的家伙,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地方。

    但就是这样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工作组发现了,但搜查了几次,也没有发现有私藏的粮食,并且最后家家都这样想办法了,也就法不责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时的人们虽然穷困,但却特别好客。

    由于母亲做的饭菜香,在我们小村庄是出了名的,所以每次派工作组到社员家吃饭,十有八九是派到我们家的。

    当然,工作组吃过饭后是有补偿的,当时生产队规定,工作组吃一顿饭,补偿现金两毛,粮票二两,这可是一个“肥差”,家家都想抢,可别人家往往是“望洋兴叹”,谁让他们家的饭菜没有我们家的香啊!

    后来家家眼红,队长也不好协调,就轮流派饭,一家一天。

    可那时的工作组往往是一待一年,甚至三年,工作组吃过一轮后,却主动要求到我们家来吃,不再轮流,那时工作组的权力是大于队长的,队长也就顺水推舟,告诉那些眼红的人家,他也没办法了!

    如果是上级派人下来临时检查工作,在我们家每次吃完饭后,母亲就让哥姐们记下吃的顿数,以便将来核实。

    一直在父母去世后,我和五姐收拾房间时,还发现了这个小本本,其中一页中五姐这样写到:

    “白组长在我们家吃饭五吨”。

    虽然当时我们俩都还没有走出父母去世所带来的痛苦中,但看到这句话,我还是忍俊不禁,笑问五姐,“白组长怎么吃得这么多?”

    五姐也笑道:“仔细看看,当时我才上小学二年级,我就只会写这一个‘吨’字。”

    母亲不但饭菜做的香,也还是一个特别勤快的人。

    不管头一天睡得多迟,第二天清晨,我们家的炊烟总是第一家升起,而这时母亲早已把我们的农家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却好像知道《朱子家训》中的古训: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到了晚上,也是:

    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有时我真佩服中华文化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他能让一位没上过一天学的农家妇女,能让一个几代都没有文化人的农民家庭,循规蹈矩的按照儒家文化来行为做事。

    我想,这也许就是中华文明作为四大文明古国生生不息,唯一一个流传下来的根本原因,这种文化已转化为基因渗透到每个人的骨髓里,植根到心田里去的,是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

    母亲对亲戚也是热情周到。

    那时由于交通不发达,走亲戚往往要住宿。每次亲戚晚上住宿,母亲总会把家里仅有的两床又新又大的被子让给客人盖,而我们一家平时盖的都是几床又小又破的旧被子。

    我们有时也抱怨母亲,说自己的被子太小太破了,母亲总会说,对亲戚的礼数要到。再说,现在你们盖的这些被子,比以前要好多了,以前的人们哪有被子盖,都是铺的毡,盖的毡。

    大家知道,羊毛毡都是硬邦邦的,常言道:

    毡对毡,两头子风匣扇。

    可想而知有多冷了!

    当然,那时亲戚们做客也是特别的谦让,吃饭绝对不吃太饱,七分饱就谦辞不吃了。

    现在想想,也就是为给主人家多留一口,而主人这时往往会真诚地说:

    “添上、添上”。

    非要给客人再添上一碗。并且主人陪客人吃饭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客人还没有吃完,主人却不吃了,并且主人吃多少是机动的,要随机应变,在那饥饿的年代,如果一个人放开吃,会把全家人的饭食一人就吃光的。

    每次有客人来了,都是父亲陪着吃饭,母亲和我们孩子们是不能上炕桌吃的,我只能在厨房里眼巴巴的看着一碗碗香甜可口的饭菜满着进去,空着出来,再满着进去,又空着出来……

    如果今天准备的饭不多了,母亲会在端进去最后一碗时,出门时故意轻轻咳嗽一声,这时,一边在和客人聊天,一边正要准备往自己碗里倒饭的父亲,会佯装“指天画星星般”的胳膊在空中一划拉,不留痕迹的放下这碗饭,开始东拉西扯,拉话讲事情了,从而把这碗饭预留给亲戚。

    终于看到最后有一碗饭是又满着出来了,说明客人吃饱了,这时我们孩子们才能开吃,而母亲又往往是最后一个吃,经常轮到她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再香的东西,一到嗓咽子下面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让我的娃娃们吃上多好,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我们,就是别人给她的一颗糖,一颗熟大豆都会留给我们。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不知是她捡的,还是别人给的,她居然给我存了一根带过滤嘴的香烟,她绝对不懂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但在她朴素的意识里,那香气四溢的香烟是多好的东西啊!好东西就要一定留给她的孩子们的。

    当然,你也许会认为这是打肿脸了充胖子,也许还真有这个成分在里面,任何事情做到极致,总会变味,所谓的物极必反。

    现在的富人怕露富,而孔乙己却绝对是“排”出九文大钱的。那时的人们虽然家家都很穷,但又怕左邻右舍看见他家穷,笑话他家穷,有这样两个笑话就很能说明问题。

    说一家人在过年时,把宰的猪尾巴留下挂在门后,一家人每天出门前,都要把猪尾巴在嘴上擦一擦,外人一看,他们一家人嘴上油油的,一看就是吃了大鱼大肉,多富有!

    还有一则,那时食油特别短缺,一年也吃不上几回油。

    说有一户人家,没有油,女主人又想夸富,每次就把自家的锅烧红,然后直接倒上冷水,邻居听到“霎”的一声,还以为她家又在用油炝饭菜。

    我就记得我们家曾经整整一年只吃了一斤食用油,那可是一个八口之家啊!并且就这一斤食用油,还是三姐从她婆家偷偷拿来的。

    那时候白面很少,天天就是谷面,糜面,这些杂粮粘性很差,不能做面条之类的饭食,只能做成我们当地叫“馓饭”或“疙瘩子”的面食。按照母亲的说法,我已经赶上了好时候,只是“挨饿”,而没有“忍饥”。

    原来,《谷梁传》中的徐邈就认为,“有死者曰大饥,无死者曰大饿。”饥和饿还是有区别的,并且这时我们吃的谷面、糜面已经是先用碾米机去掉皮后才磨成的面粉。而以前一方面没有去皮的碾米机,再一方面也是为了磨的面粉多一点,往往不去皮就磨成面粉。

    母亲告诉我们,用这些谷面馓成的馓饭,你盛到碗里迎着太阳去看,就会发现表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谷子皮,吃下去明显能感觉扎嗓子。但奶奶却说:

    “从面萝儿里面下来的面也绝对能从嗓子眼里下去,难道你的嗓子眼比面萝儿还细?”

    现在一想,这句话还真对,没有一丁点毛病,但吃起来的确扎嗓子啊!

    那时的北方贫困山区,一年四季就没有吃过米饭,吃白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如果家里在没有来客人的情况下,哪一天母亲突然做了一顿白面的长面,这一天绝对就是我们一家人谁的生日。即使外嫁多年姐姐的生日到了,这一天,母亲仍然会做一顿长寿面,并且告诉我们今天是哪位姐姐的生日。

    我们当然高兴啊!端起饭碗笑着说:

    “祝姐姐生日快乐!”

    然后就狼吞虎咽般的吃起来!

    虽然这顿饭过生日的姐姐是吃不上的,母亲有时也会流露出“遍插茱萸少一人”的伤感!但这绝对不影响我们弟弟妹妹们快乐的心情!

    只有在这顿饭中,母亲才会在炒洋芋菜时,先在锅底倒上有五分钱硬币大小的一丁点油。你不要小看这一点油,绝对不夸张,它的香味能飘过半个村庄。

    也许是那时的油特别纯正,不是“地沟油”的缘故吧;也许是饥饿,每个人的嗅觉都特别灵敏吧,总归真是香飘四溢,而那位只在烧红的锅里倒水的妇女,其实是只有声音没“图”香啊!

    民以食为天。到七十年代初,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仍然是粮食紧张,如果你发现谁家断了炊烟,就说明这家已经断粮了。

    炊烟,已经成为一面旗帜,她摇曳的身姿,是那个时代最美的图腾,她的偃旗息鼓下面,必有孩子嗷嗷待哺的哭声,男主人锁紧的眉头和女主人苦涩的泪水。

    1971年,大大(方言,大伯)去世了,麻麻(方言,大伯母)是一个小脚老太太,也不拿事,一家的重担压到只有15岁的堂哥身上。

    有一天,堂哥来找父亲,说家里没有粮了,他也想到外面去“背粮”,但他一个人不敢去,想让父亲带他一起去。当时我们这边连年干旱,但临近的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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