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七章 迷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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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七章 迷月色(下) (第2/3页)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野心。
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时代。哪个男儿不欲成英雄?哪个英雄不欲称霸?
帝都特使抬起头,看着他难掩睥睨的眼睛:“你锋芒太露,有人已经对你不除不快了。”
沉默。公子并不答话,转动手中的玉杯,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却没有等到下文。他的眼睛闪了一闪,看着特使,微笑着慢慢道:“没有别的了么?”
他知道了什么?姬骧心头一动。
眼前凉州城三大势力,顾雍背后的河西王府,特使背后的帝都天子,与公子怀璧背后的公子府。三方势力相互交织,前者与后者水火不容已是尽人皆知;而特使本是为公子伐梁的后续而来,但他的到来哪里是为了安抚梁国百姓、收回梁国公卿的印信,特使唯一的使命是——代表帝都公卿,牵制公子怀璧。
顾雍是在明知故问,只是巧为试探。因为这层权术画皮不点自破,公子怀璧也心知肚明。
这样暗潮汹涌的敏感时刻,顾都督秘密约见特使,这样的事太过微妙;公子怀璧与帝都特使又都是惯于权术的老手,互相之间本就隐约有互相猜忌的张力,就更无法说清。
公子突然朗声一笑:“今日是凉州城的迎春日,苍水之畔美女如云,你这风流才子,怎么不去凑热闹?”
姬骧笑道:“今日凉州迎春,又传来朔方大捷的战报,双喜临门,我是来向你道贺的。”
“大可不必。只是小战惨胜而已。”
姬骧扬眉:“据说跑虎原之上,白将军三剑退贤王,涅槃之剑锋芒毕露?”
“这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公子微笑,眉宇间颇有一丝骄傲:“我本以为,她需要再磨练些时日。”
姬骧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叹:“阿若,你对得起白烈白将军了。”
空气陡然沉默起来。
刻意要避开的话题终于被提及,像被堵上的洪流扒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公子转过身,手扶阑干,凝望着天上低低闪烁的繁星。那漫天星光如此晶莹明亮,似乎触手可及。
“物换星移,转眼之间已经八年了。”公子仰首眺望长空,慢慢道:“那么多的人,你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离开,我却丝毫无力阻止,更无力挽回。阿骧,这种感觉,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再也不想被命运这样捉弄,随着别人翻云覆雨的手颠沛流离。如果只有成为强者中的强者,才能守卫自己的家园,守卫自己想要守卫的东西……”
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让我踏上这条路好了,哪怕是负尽天下人!”
公子并没有回头,背后的人也久久沉默。
一直是这样,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毫无戒备地背对着的人。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带来的伤害就越不能原谅。
“姬骧,你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春寒料峭且迎春,苍水之畔多丽人……正月二十九,凉州迎春,最绮丽温存的日子。
“正月二十九,”姬骧静静地凝望着无边的夜色,大漠上空的繁星格外明亮、冰冷,闪烁的星光像在争相用神秘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千百年来只有它们才知道的故事。
姬骧缓缓道:“云梦破国。”
这是一个九州最美丽、最神秘的国度,沦丧在烽火之下的日子。
“此生再也不做任何人的棋子……”公子慢慢地说,声音听不出起伏:“你做到了么?我们的这个誓约,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么?”
此生再也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那两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恶狠狠地用自己的命为赌注,两次对着苍天击掌许下同一个誓言。一次在相逢之初,一次在诀别之时。第一次,只有一个人是他们的仇人;第二次,全天下的枭雄都是他们的对手。
当最初两只手掌击在一起许下这个誓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他们未来失去的和得到的,都已经注定了。
姬骧默然无语。
“你应该知道,这一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今日来找我喝酒,”公子慢慢道:“是想同情我今日的失意,还是想趁这个时候,为你的孺子皇帝做点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说?!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喝酒!”姬骧压制住陡然升起的怒气,冷冷道:“嬴怀璧,与我从我们击掌为誓的那一天起,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没有后悔过!我或许对你不起,我的命,你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但不是因为同情愧疚,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我不要你的命!”公子陡然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只想让每一个人都活着!”
多可笑,从公子怀璧的口中说出来——我想让每一个人都活着。
没有人能笑出来,兄弟两个狠狠地瞪着对方,却渐渐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扩大的悲凉。
这是二十七岁的嬴怀璧,替十七岁的嬴怀璧喊出来的。
那是少年时惨痛的梦,弱者只能在乱世的漩涡里苦苦挣扎,被命运的巨手肆意拨弄,看着兄弟反目,看着心上人离去,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还能做什么?
因为他们不够强大。
而终于强大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每登上一步强大的台阶,就必须逼着自己更强大,哪怕不择手段。这是权力与功业的角逐场,不强大,便死去——这便是铁血时代的生存法则。
就这样踏上铁血之途,与记忆中的少年和往事,一步一步背离。
“你走吧,”公子怀璧颓然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自从公子怀璧的禁乐令下来,凉州城入夜之后便会宵禁,不得妄动器乐;于是这一片夜色,就更加沉寂。
姬骧慢慢踱步在月下,他并没有带随扈的武士,一个人离开公子府,向暂住的府邸走回去。
一句低低的奇异曲调传进而过,他突然停住脚步,回首望去——
半月慢慢升了起来,苍黄悴白的月色压下去了星光,为夜色拢上一层飘渺的雾。依稀可见高高楼台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凭栏而立,长衣广袖像临风舒羽的孤鹤,迎着粹白的月色和闪烁的繁星,在低低吟诵着音符奇诡的诗句。
他看不清楚,却可以想象,那个人手执玉杯,用象牙著轻击奏出诡异的节奏,对着天际残月,用北陆人听不懂的语言,低低地吟唱,断断续续的词句,悄悄飘在夜色。
可是姬骧不是北陆人,他听得懂。片段的词句飘进耳朵,可以把它还原成一首完整的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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